學達書庫 > 倪匡 > 六指琴魔 | 上頁 下頁


  齊福躬身道:「我家主人知道呂總鏢頭,絶不在乎黃金白銀,因此特出鉅金,在西城南海,覓了這四件寶物來,若是呂總鏢頭肯答應親自押送,這四件寶物,便聊以致謝,不成敬意?」

  天虎呂騰空心中暗暗吃驚,問道:「這四件寶物,用以謝我,然則要送給韓大俠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這一問,也確是人情之常,因為那四件寶物,是世所罕見之物,但還只算是保鏢工資,然則所保的東西,當然應該比這四件寶物,更為名貴才是。

  然而,世上又豈能還有其它的物事,竟然名貴得超過那四件寶物的?

  齊福道:「若是呂總鏢頭,答應親自護送,小的還有話要說!」

  呂騰空望了那四件寶物半晌,提起了又放下,實在是愛不釋手,半晌,道:「好!老夫答應你,那錦盒之中,究竟是什麼物事!」

  齊福躬身道:「呂總鏢頭,請恕小的無禮,家主人曾吩咐說,那錦盒未送到韓大俠的手中時,絶不能打開,竟連小的,也不知道內中所盛的是什麼物事!」

  齊福的這一番話,可謂大大不合鏢行的規矩,因為鏢行接受貨物珍寶,自然要當面一一點清,才肯押運,卻沒有不給鏢行知道所保的是什麼東西之理!

  因此呂騰空道:「如此,老夫只能推辭了!」齊福忙道:「呂總鏢頭,我家主人說,這四件物事,只怕尋遍天下,再也難見!」

  這一句話,可謂直打入呂騰空的心坎之中,不由得令他沉吟不語!

  齊福又道:「那錦盒之上,已加封條,只要呂總鏢頭答應不拆開檢視,一旦送到,便可無事!」

  呂騰空道:「我是何等樣人,豈會私啟他人對象?」齊福忙道:「是,小人該死!」

  呂騰空抬起頭來,道:「貴管家,貴主人究竟是誰!」齊福道:「小的未得主人吩咐,不敢亂說。」呂騰空「哼」地一聲,突然伸手一抓,帶起「刷」地一股勁風,向齊福的手腕抓去!

  齊福向後一退,身軀略沉,抬肘縮肩,竟然將呂騰空的那一抓,避了過去,道:「呂總鏢頭──」呂騰空心中一怔,暗忖那齊福剛才的這一避,卻是華山派中的身法,而是按那身手來看,此人一定是華山派中的高手,卻不知怎麼會甘心情願,作了低三下四之人?

  需知武林之中,派別極多,有許多家傳的武功,更是世代相傳,另成一家,不可勝數。但是,在武林中享有盛譽,人多勢眾,武功又有獨到之處的派別,卻也不過是峨嵋青城武當華山、五台、點蒼、栖霞各派,是以地名成派的。尚有以本派武功,自成門派的,則有八卦、太極飛燕諸門。邪派之中,更是名目繁多,知名的也不在少數。

  而華山派在諸派之中,人數最多,連峨嵋僧俗兩門,俱都不及。

  也因為華山派人最多,是以也難免良莠不齊,因此華山派的聲名,在武林中,便不算太好。但是,人們對於華山派掌門人,烈火祖師,和烈火祖師以下的十二堂主,卻仍甚是尊敬。

  如今呂騰空突然間出手向齊福抓去,齊福竟然一閃避過,而且所使功夫,正是華山派秘傳的「縮骨法」,呂騰空心中已然料定對方,可能便是華山派十二堂主之一!因此微微一笑道:「原來是烈火祖師,不知有何差遣?」因為華山派的十二個堂主,在武林中地位極高,絶不會去幫什麼人當管家,做低三下四之人,所以呂騰空便料到,一切全是烈火祖師所弄的玄虛。

  齊福退了開去之後,面上微現慍容,但隨即恢復平靜,道:「呂鏢頭果然好眼光,一望便知小的習過幾天華山派的功夫,然而小的卻不是華山派中人,家主人姓齊,也不是烈火祖師!」

  呂騰空呆了一呆,心想那「縮骨功」是華山派秘傳,三大武功之一,若不是在派中地位甚高,絶不能獲得傳授,然而那齊福卻又不肯承認自己是華山派中的高手,這事情實在太是詭異!可能其中包含著對自己極是不利的陰謀,因此冷冷地道:「貴管家──」

  他本來已然想拒絶了這件事,可是他只講了三個字,那個家丁,便似有意似無意地,各自打橫走了一步,他們一動,那四隻金漆盤子中的異寶,便也光芒四射,看得呂騰空眼花繚亂!

  呂騰空實在難以忍受那珠光寶氣的誘惑,頓了一頓,便改口道:「此去蘇州府,不過七八天的路程,貴管家已具如此身手,貴主人當然更屬不凡,不知何故不自行送去,難道已料定途中,會有什麼人為難麼?」

  齊福嘆了一口氣,道:「呂總鏢頭果然是明眼人,此去蘇州,途中確是會有點麻煩,家主人也並非怕事,只是知道其中欲生事的一人,家主人不欲與他相見,是以才想借重呂總鏢頭,使這隻木盒,能夠順利送達。」

  呂騰空想了一想,以自己在武林中的威望而論,誰敢在自己手中劫鏢?就算有人要動這個念頭,自己一柄紫金刀,難道又是好惹的?

  想了一想只覺得萬無一失,便道:「好,你將那木盒放在此處,我明日便當啟程!」

  齊福一躬到地,道:「小的幸不辱命,全仗呂總鏢頭看顧!」

  一揮手,那四個家丁,將四隻金漆盤子,小心翼翼,放在櫃台上,便和齊福,一齊退了出去,呂騰空一等他們走出門外,便低聲吩咐一個鏢頭,道:「秦鏢頭,你尾隨在這五人之後,不可被他們發現,務必弄清,他們是什麼來路!」

  那秦鏢頭為人極是機伶,是以呂騰空才敢以這樣的事情相託,當下便答應一聲,跟了出去不提。卻說天虎呂騰空,轉過身來,將那四件寶物,提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實是愛不釋手,把玩了一會,才將之放在一隻盤子上,又順手提起了那隻木盒,回到了內堂。才走到長廊盡頭的月洞門處,便見一個身形頎長,卻又其瘦無比的老婦人,迎了出來。

  那老婦人,便是呂騰空的妻子西門一娘,只見她一張馬臉,濃眉倒豎,模樣甚是駭人,一望而知,她是一個脾氣暴烈之人。

  呂騰空一見西門一娘,便道:「夫人,我正欲找你,麟兒呢?」

  西門一娘已然一眼望見了呂騰空手中所托的那四件寶物,也不禁吃了一驚。

  西門一娘,生在雲南豪富之家,祖上乃是大理國國王的掌庫,大理國覆亡之後,國庫何在,始終未被人發現,實質就是被西門一娘的祖先吞沒。擁有一國國庫,其富可知。

  因此西門一娘的眼界也高到了極點,平時呂騰空所買的那些珍珠寶見,根本就未曾放在她的眼中,但此時卻被那四件寶物,嚇了一跳,脫口問道:「騰空,那四件寶物,你是從何處得來?」

  呂騰空見妻子居然也讚賞那四件物事,可知一定非同小可,心中得意非凡,便將剛才那齊福託自己送那木盒的事,詳細講了一遍,道:「此去蘇州府,不過七八天的路程,而且受物之人,又是金鞭震乾坤韓遜,我想途中,即使有事,也不會有什麼大事!」

  西門一娘滿面猶豫之色,沉吟了半晌,道:「我看事情不會有那麼簡單吧,若是可以順利送達,那姓齊的,又何必出此重資?只怕那四件寶物,要為你惹來絶大的橫禍!」

  呂騰空「哈哈」大笑,道:「夫人不免太過慮了,若不是人家指定要我親自押送,又肯給酬,我在木盒之上,附上一面飛虎鏢旗,也可以行遍天下?」

  西門一娘手一伸,道:「你將這隻木盒給我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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