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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第二十九回 走火入魔

  那九個圓洞,其中六個圓洞是空的,有三個圓洞,每一個之中,放著一顆丸藥,盒蓋才一被揭開,異香滿室,令人神氣為之一爽。

  丁香兒不由自主,踏前一步,失聲道:「大還丹!」

  夏雨石緊皺眉頭,望定了那三顆大還丹,像是心中正在想著什麼嚴重之極的問題一樣。

  看到了大還丹,丁香兒的心頭,又是「怦怦」一陣亂跳,過了半晌,才定下神來,道:「夏二俠,你還在想什麼,該救人了!」

  夏雨石卻仍然不出聲,丁香兒又道:「夏二俠,讓我來動手救他可好?以後說起來,我雖然未服過大還丹,但總算用手拿過大還丹,講起來口也響些。」

  她一面說,一面已然伸出手去,可是就在她的指將要碰到大還丹之際,夏雨石突然怪叫了一聲,道:「別碰它!」

  丁香兒翻眼道:「我又不是據為己有?我只不過想拿它來救人罷了!」

  夏雨石一字一頓,道:「我不能救人,這不是大還丹,而是極毒的毒藥!」丁香兒一呆之下,若不是夏雨石的神情,嚴肅無比,兼且在他的額上,有極大的汗珠,在一點一點沁出來的話,丁香兒一定要感到滑稽,而哈哈大笑起來了!

  可不是麼?事情實在太滑稽,明明是九天大還丹和《玉葉真經》在一起的,是雷大俠交給他,而他這時又是準備拿出來救人的,忽然之間,竟會變成了毒藥,那是誰掉的包?

  丁香兒在刹那之間,想到了兩個念頭,一個是夏雨石不想她碰大還丹,是以才這樣說的!第二個念頭則是她想到,夏雨石在見到了大還丹之後,可能已生了貪念,是以騙她那是毒藥!但是看夏雨石的情形,兩者卻都不像,夏雨石的情形,倒像是死裡逃生一樣!

  丁香兒呆了片刻,道:「你說什麼?是毒藥?」

  夏雨石的神情,已漸漸恢復了鎮定,他伸袖在額上,抹了一抹,將汗抹去,道:「丁姑娘,這其中的曲折,你是不知道的,我們另外再想法子救堅侄罷!」

  他一面講,一面已將玉盒的蓋合上,丁香兒一見,心中不是味兒,因為夏雨石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那究竟是不是毒藥呢?

  是以丁香兒一聲冷笑,道:「那是毒藥,這是你剛才說的,既是毒藥,你還鄭而重之地將盒蓋合上作甚?」

  夏雨石將手按在盒面上,抬起頭來,看他的神情,像是對丁香兒的逼問,十分難以有適當的措詞去回答一樣,他呆了一呆才道:「我……其實也不能肯定這是毒藥,還是真的大還丹,只不過……事情……一言難盡,總之十分蹊蹺而已。」

  丁香兒的一張嘴,卻是絕不饒人的,她一聲冷笑,道:「可不是蹊蹺得很嗎?剛才還想拿它來救人的,忽然之間,碰也碰不得,變成毒藥了……但是,是否真正毒藥,還難以肯定得很!」

  夏雨石苦笑道:「如此說來,丁姑娘是疑心我有將這大還丹據為己有之意了?」

  丁香兒一翻眼,道:「我可沒那麼說,那全是你自己講的。」

  夏雨石一聲長歎,道:「若是我有貪念,只怕我這時早已死了,我剛才冷汗直淋,就是因為想起我在接到大還丹之際,曾經生過一陣貪念,如今想來,那實在是我的生死大關,是以至今想起,仍然汗流浹背!」

  丁香兒對這句話,卻是莫名其妙。

  她呆望了夏雨石半晌,才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說,雷大俠給你的時候,那已然是毒藥,而不是九天大還丹嗎?」

  夏雨石點頭道:「是。」

  丁香兒笑道:「那雷大俠實在是一個瘋子了,他是托你將大還丹交給他的兒子的,難道他竟想害自己的兒子嗎?太可笑了!」但夏雨石卻顯然不覺得事情有什麼可笑,他沉聲道:「不,他不是想害自己的兒子,他是想害我。」

  丁香兒疾聲道:「他為什麼要害你?」

  夏雨石道:「他恨我,他恨我人骨,他以為任何人見了這兩件奇珍,只要是學武之士,一定要難免大起貪念,據為己有的,他自己就是這樣得來的,他以為我也會如此的!所以他就這個辦法來害我,我確曾起過貪念,但是我卻終於未動那兩隻玉盒分毫!」

  丁香兒越聽越是糊塗,她心知在雷家堡發生的事,恩怨糾纏,不知多麼複雜,而且,當事人又都不肯對人家講,自己這個局外人,想要知道其中的究竟,自然難之又難了!但是,那玉盒中究竟是不是九天大還丹,卻還是非弄明白不可的!

  是以她又問道:「雷大俠要害你,那麼,可是如他所說,雷大俠是你害死的嗎?」

  夏雨石忙道:「胡說。」

  丁香兒緊接著問道:「那麼,他是怎麼死的?」

  夏雨石喘了一口氣,道:「他,他是……他是在氣苦之下,自己服毒死的。」

  夏雨石的話,是被丁香兒一步的緊逼一步,逼了出來的,然而連丁香兒也未曾想到,問到最後,竟會有這樣的結果!

  在武林赫赫有名的雷家堡堡主,大俠雷去惡,死訊傳出,人皆驚愕,但只怕沒有一個人會想得到,雷大俠竟然是自殺的!

  丁香兒又迫前一步,道:「他……為什麼要氣得非自盡不可?」

  夏雨石臉上的肌肉,不斷地抖動了起來。

  丁香兒又道:「是你逼得他死的,是不是?」

  夏雨石厲聲道:「胡說,那是他自己,是他自己……以為……以為……」丁香兒又問道:「以為什麼?」

  夏雨石一咬牙,看他的樣子,像是已準備講出來了,可是突然之間,他卻又合上了口,然後才道:「他……是誤會,他完全誤會了!」

  雷去惡是誤會了什麼,才會氣得非自殺不可的?這自然是整個事情的關鍵了,可是看夏雨石的樣子卻又不準備再說出來。

  丁香兒正想再問時,突然之間,出乎他意料之外,躺在竹床之上的陳二,忽然發出了極其微弱的聲音,道:「那……不是誤會……難道我親耳聽到的也會錯了嗎?他是被你……逼死的,並不是由於氣苦,而由於他最愛的人……竟然不帶眼,將你這樣的無恥膽小的……小人當作了知己!」

  陳二斷斷續續,幾乎一字一頓,他講話的聲音,極其微弱,可是他所講的話,對夏雨石抨擊之嚴,卻是厲害到了極點!

  夏雨石面色蒼白,眉頭在那裡瑟瑟發抖,丁香兒連忙來到陳二的床前,道:「你說下去,那是怎麼一回事,你說下去!」

  那時候,陳二的樣子,實是難看之極,他半邊的臉上流血,本來已然是停止的了。可是這時,他掙扎說那麼多話,已然凝的血痂,卻又迸裂,鮮血縱橫,他望著丁香兒,好一會兒,忽然咧嘴笑了一下,一縷血痕,自他的口角流出,他道:「我剛才說了些什麼?我……我一定是在胡言亂「語了。」

  丁香兒俯下身去,沉聲問道:「你,你究竟是誰?」

  當丁香兒再度問出這一句話之際,她的心中,實在是疑惑到了極點!

  因為一個賭鬼,一個小鎮上藤器鋪中的夥計,一個茫無所知,微不足道的人,實在是不應該講出那樣的一番話來的!

  那麼,他究竟是誰呢?

  丁香兒一面問,一面用十分焦切的眼光,望定了他。陳二的眼光,本來也是直視著丁香兒的,而且,看他口唇顫動的樣子,他像是正想說些什麼的。然而猝然之間,他卻偏過頭去,道:「別問我。」

  丁香兒一翻手,一掌拍在床上,道:「你說!你是什麼人,你一定要說!」

  陳二還未曾回答,在她身後的夏雨石,突然發出了一聲狂吼,那一下狂吼聲,聽來實是駭人之極,連急於要得到陳二回答的丁香兒也不由自主,轉過頭去。

  她才一轉過頭去,便看到夏雨石身形如箭,向外疾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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