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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那時,陳二的肩頭上,已然不腫了,而且,那巴掌大的一塊,也不再是黑紫色,而變成了深紅色,陳二的氣息,也均勻了許多。

  那婦人抬起頭來,只見她滿頭大汗,伸手人懷,自懷中取出來一隻小玉瓶,交給了丁香兒,又向陳二指了一指,示意丁香兒將瓶中的丸藥,給陳二服食。

  丁香兒接了過來,打開了玉瓶的瓶塞,倒出了三顆鮮紅色的丸藥來,她俯身下去,撬開了陳二的口,將三粒丸藥,一起倒進了陳二的口中。

  丁香兒一面喂陳二吃藥,一面道:「大娘,這是什麼靈藥?他在半個月之內,真不會再有什麼變化了嗎?」

  丁香兒話講完,並聽不到那婦人的回答,她抬起了頭來,可是,當她抬起頭來一看間,不禁陡地呆了一呆,因為那婦人已不在了!

  丁香兒前後左右各看了一眼,的確一個人也沒有,那婦人竟在一轉眼之間,奔得蹤影不見,由此可知她一定是一流高手了!

  這時候,丁香兒心中有數,一個藤器鋪的小夥計,爛賭鬼陳二,當然是不會有這樣的一個高人如此關切他生死的。那個婦人一定以為他是雷堅了,然而是,她又是雷堅的什麼人呢?

  丁香兒正在沉思著,只聽得陳二已然發出了一下呻吟聲來,丁香兒向他看去,只見陳二不但已睜開了眼,而且,還在掙扎著,想要坐了起來。

  丁香兒連忙去扶了他一下,他居然一挺身,站了起來,但是看他咬牙切齒的那種樣子,分明是他仍然十分痛苦,他喘著氣,道:「怎……怎麼一回事?我……可是……受了傷嗎?」

  丁香兒歎道:「可不是受了傷,這還用問嗎?」

  陳二苦笑著,道:「我……我從來也不去傷害別人的,為什麼……為什麼別人要來害我?」

  丁香兒道:「你別多說話了,若不是一個婦人救了你,這上下,你只怕已一命歸西了!」

  丁香兒隨便說說的,但是陳二聽了,卻陡地一震,道:「一個婦人?一個……什麼樣的婦人?」

  丁香兒心中一奇,暗忖總不成陳二還識得那婦人的,她道:「那婦人披頭散髮,神情十分憔悴,但是她看來仍然十分高貴,她約摸有四十上下年紀,但是仍很動人。」

  陳二握住了丁香兒的手,丁香兒覺出他的身子在微微發抖,他道:「你說詳細一點,你說詳細一點。」

  丁香兒道:「你多問也沒有用,她是一個武功十分高的人,輕功尤其好,你怎會認識她?她一定當你是雷家堡的大少爺了。」陳二聽了之後,面色變得十分蒼白,身子也抖得更厲害了。

  丁香兒忍不住問道:「你做什麼?認得這婦人嗎?」

  陳二卻並不回答,倏地轉過頭去,卻不料他轉頭的動作太急了一些,身子一側,竟「砰」的一聲,跌倒在地。

  丁香兒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快起來,我送你到你大哥處去靜養。」陳二喘著氣,站了起來,道:「我……我不想到大哥家中去!」

  丁香兒歎道:「那你到什麼地方去?」

  陳二道:「我……我……唉,姑娘,你別理我,隨我到什麼地方去,也別理我的死活。」

  丁香兒冷笑道:「我不理你,你必死無疑!」

  陳二一呆,道:「為什麼?你不是說我……你不是說那……婦人已救了我嗎?」

  丁香兒道:「若是她已將你救活了,你以為我是貪與你在一起嗎?她只不過將你的毒勢暫時遏制,若是在十天八天之內,我找不到孫家的獨門解藥,那麼你還是死路一條,你明白了嗎?」

  陳二呆呆地聽著,等到丁香兒講完,他低下頭去,過了半晌,才道:「那……那……我也不敢來煩勞你,你就讓我去……等死好了丁香兒怒道:「你這個人也太窩囊了!」

  陳二也不動氣,道:「我……我……本來就是不中用、不濟事的人,我爹就時常罵我,說沒有見過一個人,再比我更不中用的了,你別管我了!」

  丁香兒連聲冷笑,心中對他生出了一種難以形容的鄙夷之感。

  她的心中同時在想,這傢伙一定不會是雷大俠的兒子了,若然他是雷家堡的少堡主,豈會這樣不中用?本來,丁香兒在未曾看到那個刺在陳二身上的鍾馗之前,心中一直是十分疑惑的。但這時,她心中卻已然沒有什麼疑惑了,她不耐煩地道:「你想想明白,若是你真不想活了,我也樂得省些事兒!」

  陳二道:「我……已想過了,你別再管我,由我自己去好了。」

  丁香兒道:「話可說在前頭,本來,那婦人托我千萬要設法救活你的,但是她多半將你誤認著雷家堡的少堡主了,你既然不是,而且你又不要我救你,那麼這可怪不得我,你死了之後,在枉死城中變了冤魂,可別怪我,免得我晚上睡不安寧。」

  陳二低聲道:「我……我不會怪你的,實在……你待我已經夠好了。」

  丁香兒一怔,道:「我待你什麼好?」

  陳二呆了半晌,才道:「沒有什麼,我記不起來了,你別再理我,快走好不好?」

  丁香兒心中有氣,若不是陳二看來連站都不穩,丁香兒當真想趕過去紹他兩個耳刮子!

  這時,丁香兒不再理睬他,一個轉身,便向前疾行而出,她在離開之際,心中有氣,也沒有注意自己是向哪一個方向走出去的,等到她猛地省起之際,她人已到了那個鎮上了。丁香兒心中一凜,心想這時,孫十八一定也在鎮上,自己不遠遠避開,如何卻還撞了上來?

  她剛想離去,忽然聽得身旁有兩個人講話,一個道:「喂,禿子,你剛才送兩大壇酒去給什麼人啊!」

  那禿子「吱」的一笑,道:「醉鬼,人家見了酒流口水,你是見了罎子賴流唾沫了,那兩大壇不是酒,是醋!」

  酒鬼「呸」的一聲,道:「禿子,你敢是糊塗了,誰要那兩大壇醋?除非他是個瘋子!」

  禿子道:「再也不騙你,那人倒是一表人才,出手也闊,可他就是要了兩大壇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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