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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雷去惡的面色難看之極,他只是嘿嘿地乾笑著。

  夏雨石的情緒,卻越來越是激動,他陡地喘起氣來,胸口已起伏著,道:「我知道那受傷的人,為什麼自己不服大還丹了,他知道自己的傷雖重,但還是可以醫得好的,不必服食大還丹,而那兩件武林奇珍,他也不是送給你的,只不過是他久聞你雷大俠之名,想暫時在你這裡保管一下而已!」

  當夏雨石講到這裡的時候,雷去惡已經連乾笑聲也發不出來了。而夏雨石卻還在繼續講著,道:「可是,你這個名聞天下的大俠,嘿嘿,你竟起了歹意,你竟然將這件奇珍,據為己有,而且還下手——」雷去惡厲聲喝道:「住口!」

  夏雨石在他暴喝之際,停了停口,但當他的暴喝聲消失之後,夏雨石卻立即以異常鎮定的聲音道:「你還下手殺了他!」

  夏雨石的一個「他」字才出口,雷去惡的手臂陡地一揚,手腕倏地翻起,「啪」的一掌,便向夏雨石的臉上,摑了上來,這一掌的去勢快絕,而且雷去惡竟在突然之間出手,這也是大大出乎夏雨石的意料之外的。

  電光石火之間,只聽得「啪」的一聲響,那一掌已然擊了個正著,夏雨石的頭部,猛地一側,他半邊臉上,即時腫了起來,一股鮮血,沿著他的口角,流了下來,而雷去惡在一掌摑中了夏雨石之後,手臂倏地下沉,五指一緊,已扣住了夏雨石的脈門!

  雷去惡向前跨出了半步,伸出頭去,他的鼻尖幾乎和夏雨石的鼻尖相碰,只聽得他一字一頓,道:「你可知道得了大還丹之外,還有一件是什麼?那是《玉葉真經》!我能不這樣做嗎?我能聽憑這兩件東西在我的手中溜過去嗎?」

  他一面咬牙切齒地講著,一面抓住夏雨石脈門的五指,在不由自主地緊著。

  夏雨石在被雷去惡一掌摑中了之後,便自覺得天旋地轉,幾乎站立不穩!雷去惡的那一掌力道雖重,但是以夏雨石的武功而論,本來也是不打緊的。可是雷去惡的一掌,摑在他的臉上之際,同時卻又像是有一柄無形的利劍,刺進了他的心上一樣!

  雷去惡,他的結義兄長,在他心中僅有的一點地位,也隨著這一摑而消失了!他甚至未曾覺出自己的脈門已被雷去惡抓住,而且雷去惡的那幾句話,他也未曾聽進去,他只聽到了四個字:《玉葉真經》。他喃喃地道:「《玉葉真經》……」雷去惡的五指更用力,夏雨石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在他昏過去之前的一刹那,他心中只感到了極度的痛苦,他想到了雷夫人,他青梅竹馬的戀人胡雪芬竟嫁了一個這樣的人!

  雷去惡一鬆手,夏雨石的身子委頓在地。

  雷去惡的額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來,使得他的樣子,看來更加猙獰,他似乎並未曾發覺夏雨石已昏了過去,他後退了一步,道:「老二,這是大家都有好處的事,你明白嗎?我們是自己人!」

  他一步一步地向後退去,突然轉過身,一直向前,疾奔了出去。

  夏雨石自己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在蒙曨中,聽到有人在叫他,而且,在叫他的,似乎還是雪芬的聲音。夏雨石的心頭,陡地劇跳了起來,他在仿佛間,覺得自己已起了身,在草地上奔跑著,草地是那樣地綠,他也不是什麼大幻居士,而只是一個十二三的少年,他也不是一個人在奔跑著,他的手拉著一個小姑娘,兩人奔得氣喘了,倒在草地上,緊緊地擁在一起。

  在他們的心中,恐怕還絕不知道什麼叫戀情,但是他們卻覺得,當他們在一齊,跑著、跳著和緊緊地擁著的時候,是最快樂的時候。

  夏雨石的耳際,還響著那小姑娘的低呼聲:「雨石!雨石!」

  不對,小姑娘的聲音沒有那麼低沉,也沒有那麼多的傷感,但是,這又的的確確是那小姑娘的聲音。夏雨石陡地睜開眼來。

  在他眼前的胡雪芬,一樣是那樣地美麗,但是已絕不能說是小姑娘了。

  她的聲音也和過去不同,但是她還是胡雪芬,還是她!

  夏雨石一睜開眼來,雷夫人便立時後退了一步,低下頭去,道:「堅兒急急忙忙來說,你昏了過去,你們……是為什麼吵起來的?」

  夏雨石連忙坐了起來,他只當自己和雷去惡之間的爭執,並沒有人知道,卻不料給雷堅看到了,夏雨石輕輕歎了一口氣,道:「雪芬……」

  他一開口,口角又有鮮血流了下來,雷夫人低呼了一聲,道:「你,你還在流血!」她陡地踏前一步,伸手去碰夏雨石的口角,而夏雨石則突然之間,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那只是電光石火的一刹間!

  就在那一刹間,什麼都改觀了,失去的一切,全都回來了,他們兩人的心中,都有同樣的感覺,那就是他們決心去犯罪,決心去冒天下之大不韙,他們決心要將失去的一切,全找回來……

  那年輕人向前疾奔著,丁香兒「刷刷」地躥了上去,終於一伸手,搭住了他的肩頭,將他的身子,扳了過來,她看到那年輕人的神情,如同中了邪一樣!

  丁香兒「啪啪」兩掌,輕輕地摑在那年輕人的臉上,道:「你究竟在做什麼?為什麼到了門前,卻又亡命也似地逃了出來?」

  那年輕人喘著氣,道:「脫胎換骨……脫胎換骨,我怕……得很!」

  丁香兒一頓足,伸指在他的頭頂上,連叩了三下,道:「你在說什麼?」那年輕人猛地一怔,安靜了下來,面上又現出茫然之色,道:「剛才我說了些什麼?」

  丁香兒給他氣得幾乎講不出話來,但是她繼而一想,那年輕人本來糊裡糊塗的,在胡言亂語,他是被自己在頂門「百會穴」上,輕叩了三下,才略為清醒了些的,他這時這樣反問自己,似乎又值得原諒了。

  丁香兒這樣一想,心中氣才順了一些,但仍是惡聲惡氣,道:「你剛才怪叫說什麼脫胎換骨!」

  那年輕人呆了一呆,面上才重新現出駭然的神色來,道:「是,是,脫胎換骨。」

  丁香兒道:「那是什麼意思?」

  那年輕人呆了一呆,向前一指,道:「那扇門中,有兩個……兩個人,那兩個人能令人脫胎換骨,嗯……就是……嗯嗯,在七天之內,可使人有七年的苦練之功!」

  那年輕人的話聽來,十分荒唐,但是他講來卻是十分正經,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

  丁香兒用充滿了懷疑的目光望了他一會兒,才又問道:「是真的?」

  那年輕人忙道:「是我父親和我講的,怎會假?」

  丁香兒一聽,心中更是大奇,道:「什麼?你的父親?你父親是什麼人?你連自己是什麼人也不知道,怎知你父親是誰?」

  那年輕人像是自知失言,面目紅了起來,他囁嚅了半晌,才道:「我好像記得是這樣的,我……恐怕記錯了,但地道盡頭的房間中,一定有兩個人在!」

  那年輕人講話,聽來顛顛倒倒,語無倫次,丁香兒只覺得不耐煩之極,是以未曾將這個值得追問的事,繼續追問下去,她只是道:「你說那房間中有人,可能令人增進功力,那為何到了門口,又急急逃走?」

  那年輕人驚訝道:「你……不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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