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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孫十八乃是孫十九的兄長,論武功,他在孫十九之上,而性子兇殘,也更有過之。武林中人,見了孫十九,除非是色迷了心竅,要不然,莫不退避三舍,不去招惹她的,而見了孫十八,自然更是遠避了開去的,但這時孫十八突然自天而降,眾人總不成見了他便走,而停留在這裡不走,想到自己是和孫十八在一起時,那些人卻又感到說不出來的不舒服。

  丁香兒也想不到孫十八會恰好在這時候追到了雷家堡中,當孫十八才一出現的時候,她心中也不禁大吃了一驚,但是她為人極其機蒈,立時又想到了一條妙計,足可以出出落在孫十八後受他威嚇的一口惡氣,是以她笑盈盈地道:「孫神君,你放心好了,我怎敢講你的壞話?我是說你武功高!」

  孫十八的一張嘴,十分異相,整個臉歪向左邊,左邊的臉,要比右邊的大上一半,偏偏又十分歡喜修飾,不但衣飾麗都,而且有點油頭粉面,他聞言,一聲冷笑,道:「這也不待你說的了!」

  那三個瞎子,卻有點不耐煩了,道:「你該講了,孫十八說過些什麼?」孫十八反倒一呆,道:「我說過什麼?」

  丁香兒道:「你忘了嗎?你說過,你就算縛上一雙手,也可以打贏這三個人的,你又說,你見了他們,就算縛上了兩隻手,也不會怕,是嗎?你怕是不怕?」

  丁香兒這幾句話,實在是十分陰險,她問孫十八「怕是不怕」,需知武林中人,若不是真正的膿包,是沒有人會在這樣的情形之下,講出一個「怕」字來的,更不要說是一直在武林之中,橫行無忌的孫十八了!但是孫十八這時,卻也知道自己絕未曾講過那樣的話,他當然更知道,丁香兒之所以如此講法,乃是挑撥自己和對方動手!

  孫十八自恃武功高強,再加,他也沒有看出對方三人的來歷,根本沒有將三個瞎子放在心上,是以他一聲冷笑,道:「好,臭丫頭,等我打發了這三個瞎子,再來慢慢地收拾你!」

  孫十八在武林中闖蕩了這許多年,陰冥四島主之名,他自然是知道的。而此際,如果他知道了對方乃是陰冥四島主的三個的話,或許他不會這樣講了。但是,陰冥四島主一直是四個人在一起的,這時,只有三個人在,孫十八也想不到陰冥四島主身上,是以一開口,那股狂態,便令人難當!

  這時候,所有的人,全抱著幸災樂禍的心情,要看孫十八和這三名島主動手,誰也不出聲,只有那年輕人低聲歎了一口氣。然而,他那一下歎息聲,可以說根本沒有人聽到,因為那三個瞎子立時發出了一下冷笑,一個道:「要打發我們,只怕不容易吧。」

  孫十八大聲道:「容易之極,先從你下手!」

  他手臂一圈,「呼」的一抓,已向那講話的瞎子胸前,抓了出去。

  孫十八在武林中橫行這麼多年,令得人人為之側目,倒也絕不是僥倖的,他的武功,確然有著過人的造詣,這時,他那一抓,看來是隨隨便便抓出的,可是去勢之疾,卻是難以形容!

  由於他那一抓的去勢實在快,是以刹那之間,竟像是他的五隻手指,長達兩三尺一樣,一下子就抓到了那瞎子的胸前!

  那瞎子冷笑一聲,手中的竹枝,忽然揚了起來,直上直下地敲了下來。那瞎子竹杖敲下,招式看來一無奇特之處,但是看來笨拙的招數,卻也有好處,往往反而能夠制住精巧的招數的。那瞎子這一擊,竹杖幻成了一片影子,將孫十八的一抓之勢,完全封住!

  常言道「會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孫十八一見對方這一杖,心中便不禁一凜,看出對方的武功,實是不弱,遠在自己的估計之上!

  孫十八的為人,何等機靈,他一見自己並不是在三招兩式之間,便能討了好去地的,立時斂去了輕佻之態,一聲長嘯,中指連彈,「啪啪啪啪」之聲,不絕於耳,他出指極快,轉眼之間,少說也彈出七八指之多!

  他彈出中指,所發出的聲響,當然不會如此清脆響亮的,而那七八下指聲,正是他的手指,彈中了那瞎子的竹杖時所發出來的。

  那瞎子的竹杖,自上而下幻起了一片杖影,而孫十八居然能在這樣的時候,每一指彈出,都能彈中對方的竹杖,這七八指出手之快,出手之准,實在也是數一數二的上乘功夫!尤其是那瞎子,更感到孫十八的那幾指之力,一指大似一指,到最後一指,震得竹杖抖了起來,發出了「嗡」的一聲響,那瞎子疾向後退出了一步。

  兩人交手,才不過三招,可是這三招的功夫之精,卻已是非同小可,看得旁觀眾人,盡皆屏住了氣息,一聲也不出。

  丁香兒看出這等情形,也不禁吐了吐舌頭,回頭向在她身後的年輕人,做了一個鬼臉,拉著那年輕人,向外又走出了幾步。

  這時,那瞎子和孫十八對峙著,形勢更是緊張,也沒有人去注意他們。丁香兒之所以要拉著那年輕人走開幾步,那是因為她已經看出,孫十八和那瞎子的惡鬥,將十分驚人之故,而這場打鬥,卻是她無中生有,挑撥起來的,動手的結果,不論誰勝誰負,對她來說,都沒有好處的。而且,這時出手的,還只是一個瞎子還有兩個瞎子,卻揚著臉,丁香兒當然不怕他們會看到自己,但是看這兩個瞎子的情形,卻分明是在注意著自己,還是早早趁機走開些的好!

  她拉著那年輕人走開了幾步,便停了下來,那是因為她雖然想走,便是卻又不想走得太遠,以致錯過了那一場熱鬧之故。可是,丁香兒才一停了下來,只見那年輕人東張西望,像是對周圍的一切建築都十分感興趣的樣子。

  這時,那瞎子和孫十八又已在動手了,掌風呼呼,雙方的攻勢都十分淩厲,丁香兒低聲道:「喂,你在看什麼?還不看兩人打架?」

  那年輕人仍然在張望著,道:「我越想越奇怪了,這裡……這裡我應該是十分熟的,我……應該是雷家堡中的一個十分重要的人!」

  丁香兒聽了,「嗤」的一聲,笑了起來,道:「瞧你,若是雷家堡的堡主沒有死,只怕你要自己認作是雷家堡的堡主了!」

  那年輕人緊緊蹙著雙眉,一言不發,可是忽然之間,他卻向前面走了開去。

  丁香兒急忙低聲叱道:「你到哪裡去?」

  那年輕人仍然向前走著,丁香兒向前退出了兩步,一手按在他的肩頭之上,又道:「喂,你幹什麼?」

  那年輕人轉過頭來,道:「你說我不可能對雷家堡十分熟,但是我的確覺得熟,我甚至還知道在雷家堡中,有一條人所不知的去處。」

  丁香兒聽得那年輕人這樣說法,也不禁呆了一呆,問道:「那去處有什麼好玩處?」

  那年輕人的兩道眉毛,越蹙越緊,道:「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好玩之處,就是這個所在,在雷家堡中,只有……只有兩個人知道的。」

  丁香兒「哈哈」一笑,道:「是麼,那是兩個什麼人,總不成雷家堡堡主,自己也不知道。」

  那年輕人緩緩地道:「他知道的。」

  丁香兒側起了頭,道:「你說只有兩個人知道,一個是雷家堡堡主雷去惡,還有一個自然是你了,那麼,你又是什麼人?」

  那年輕人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我就是不知道我是什麼人!」

  丁香兒大不耐煩,一摔手,道:「不和你胡謅了,看人打架要緊!」

  她一面說,一面轉過頭去,這時候,他們兩人已經走出了十多步,但是回過頭去,孫十八和那瞎子動手的情形,還是看得十分清楚。

  只見孫十八所使的那套掌法,奇特到了極點,掌影翻飛之間,盡劃著一個接一個的小圓圈,而且,發出奇特的「嗡嗡」掌風聲來。同時,他的身子,倏上倏下,忽左忽右,靈活之極,那個瞎子分明已占了下風。而孫十八一面打,一面還在不斷發出種種怪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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