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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白若蘭溫柔可愛,心地也十分好,可是她的父親,天山妖屍白焦,為人卻著實不敢恭維了。

  曾天強不出聲,白若蘭也覺察到了,她苦笑一下,道:「你不知道他的為人,其實,他對我十分好,他絕不是壞人。」

  曾天強不疑笑了起來,因為白若蘭為她父親辯護的理由,十分好笑,他道:「他對你當然好,你是他唯一的女兒,可是他對別人就不怎麼好了!」

  白若蘭道:「你不去惹他,他也不會怎麼樣的」

  兩人上了岸之後,是一面走,一面在講話的,這時,他們正在一座林子之中,四周圍全是插天也似高的紅松,白若蘭才講到了這裡,突然聽得上面,傳來了一聲呼喚,道:「若蘭!」

  那一下叫聲,十分刺耳,也十分難聽,令得聽到的人,大受震動,但是白若蘭的面上,卻立時露出了笑容來,叫道:「阿爹,你在哪裡?」

  她一面叫,一面和曾天強一起,抬頭向上看去,只見在前面,一株筆也似直,極其挺拔的紅松的橫枝之上,站著一個人。那人的身量,又高又瘦,不是別人,正是天山妖屍白焦!

  白若蘭一叫,白焦的雙臂一振,竟從上面一起跳了下來,那時,他離地足有五丈高下,突然之間跳了下來,嚇得白若蘭又驚叫了一聲:「小心!」白焦的身子,已向下沉了兩丈許,只見他右手臂拂了起來,大袖一卷,猛地卷住了一條橫枝,手臂再向下一沉,「咯」地一聲響,便已將那七尺來長,手臂粗細的松枝斷了下來。

  當他的衣袖卷住松枝之際,他身子的下沉之勢,阻了一阻,但松枝一斷,他又向下落來,轉眼之間,便已落地。他在雙腳還未著地之際,手中的松枝,向地上一點,就著這一點之力,人又飛躍了起來,一股風過處,人已到了白若蘭的面前!

  他一到了白若蘭的面前,便拋開了手中的松枝,高叫道:「若蘭!」

  白若蘭也迎了上去,道:「爹!」

  父女兩人,緊緊地抱在一起,白焦不斷地在白若蘭的背上拍著,又摸著她的頭髮,僵屍也似,恐怖之極的臉面之上,居然也現出了令人看來十分親切的笑容。他道:「若蘭,你在什麼樣地方,唉,這些日子來,我真找得你好苦啊,你沒有事麼?」

  他一面說,一面神情緊張地左看右看,直到看到了白若蘭的確未曾受到什麼損害之際,他才又笑了起來,道:「你是在小翠湖中麼?」

  白若蘭道:「是的,我一直被關在地牢之中,是他將我救出來的。」

  白若蘭一面向曾天強指了一指,一面卻又情不自禁地紅起臉來。天山妖屍直到此際,才發現女兒的身邊,還有一個人在,他在轉頭向曾天強一看間,臉上立時又罩上了一重陰森森的神色,道:「你在這裡做什麼?站得離我女兒那麼近做什麼?」

  曾天強心中,實是又好氣,站得離他的女兒近了,居然也是罪名,這實在可以說是聞所未聞的奇事。他還未及開口,白若蘭已道:「爹,你怎麼啦,沒有聽見我講麼?是他將我在地牢中救出來的。」

  白焦呆了一呆,道:「那也算了,走開些,走開些!」

  白若蘭急道:「爹,我要和他在一起,你為什麼硬要將他趕走?」

  白若蘭情見乎詞,白焦自然也看出她的心意來了,他急急地問道:「若蘭,這是什麼意思,你說,你要和他在一起,是什麼意思?」

  白若蘭紅著臉,道:「爹,你這不是多問的麼?那還有什麼意思?」

  白焦又是一怔,但立即道:「哦一我明白了!」他一面說,一面背負雙手,慢慢地踱到了曾天強的身邊,惡意地上下打理他,半晌,才道:「小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是不是!」

  白若蘭又急叫道:「爹!」

  白焦轉過頭來,道:「你別開口!」

  白若蘭從來也未曾受過父親的呼喝,這時,父親竟然疾言厲色地對待自己,白若蘭心中大受委屈,一時間什麼都講不出來了。

  白焦伸出了右手食指來,不斷地揮動著,指向曾天強的鼻尖,喝道:「滾開些,再叫我見到你,我就取了你的狗命了!」

  曾天強怒極,叫道:「若蘭,我們走,別理他!」

  天山妖屍怒道:「放屁,若蘭是我的女兒,憑什麼要跟你走,你要再在這裡混賴下去,我可不客氣了,快替我滾得遠遠地!」

  曾天強還待分辯,忽然聽得身後,有一個女子聲音道:「咦,人家口出惡言,叫你滾開了,你還死賴在這裡做什麼?」

  曾天強陸地回頭看去。只見發話的不是別人,乃是卓清玉!而卓清玉也不是一個人,她的身邊,站著垂頭喪氣,神色馗尬的靈靈道長。

  曾天強一見卓清玉,心中更是大怒,喝道:「你來了?你幹得好事?」卓清玉卻清描淡寫,道:「不錯啊,我沒有幹什麼壞事啊,至少我不是被人趕了,還不肯走的人。」

  曾天強還想再講,肩頭上卻陡地一緊,又被天山妖屍抓住了肩頭,提了起來。

  天山妖屍人極高,手提著曾天強的肩頭,竟將曾天強提得雙腳離地!

  白若蘭臉色灰敗,道:「爹,你將他放下來!」

  天山妖屍道:「若蘭,他若是配和你在一起的話,也不會被我抓小雞似的抓住,就算被我抓住了,也應該有本事掙扎開去的,如今,你看看他有這種能耐麼?」

  白若蘭急得哭了起來,道:「爹,你放開他,你放開他,我要你放開他!」天山妖屍白焦冷哼一聲,依然提著曾天強的身體不放。

  曾天強心中又急又怒,一聲怪叫,雙腳飛起,便向天山妖屍的胸口,踢了出去!

  在曾天強雙腳,才一向天山妖屍踢來之際,天山妖屍心中大怒,可是電光石火之間,他心中又不禁大喜,他在一見到女兒和曾天強在一起之際,心中便大是不樂。但是他卻又看出,女兒對曾天強,似乎大有意思,若是自己一掌擊斃了曾天強,女兒說不定便不肯放過自己。他正在下手又不好,不下手又不好之際,難得曾天強「呼呼」兩腳,向他踢來,他如何不喜?

  因為曾天強向他踢來,他可以動內功反震,將曾天強震死的。

  到時,曾天強有什麼三長兩短,女兒也難以怪到自己的身上,因為自己根本未曾動手,乃是曾天強向自己踢了過來的,雖然女生外向,但總不成忍心讓父親給人家踢死,也不准父親動力反震?

  天山妖屍在心念電轉間,真氣連連,胸腹之際,在刹那間堅如鐵石,但是曾天強卻還不知道這一點,只想兩腳踢中,掙脫了天山妖屍,再作道理。卻不料「嘭嘭」兩聲,他兩腳踢了上去,只覺得那兩腳,如同踢向一座大山一樣,對方絲毫不為所動,反倒有一股力道,疾然反震了過來!

  天山妖屍的心極其狠毒,雖然他明知曾天強曾救過他的女兒,可是他卻也看出若是曾天強在,只怕是後患無窮,防不勝防,是以他早已立定了主意,要取曾天強的性命!

  這時,如果他不想取曾天強的性命,只想令曾天強負傷的話,那麼,他內力根本不必反震而出,曾天強的雙腳,踢了上去,定然腳骨齊碎,永成殘廢,但這時內力反震,情形卻又大不相同了!

  一股極大的力道,自曾天強的足部,向他的身上,疾傳了過去,他雙足倒無事,可是胸腹之間,大受震盪,眼前一黑,胸口一甜,「哇」地一聲,已噴出了一大口鮮血來!

  他這時的身子,仍然被天山妖屍提著,這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應該噴得天山妖屍一頭一臉才是的。然而天山妖屍的動作,卻是十分快疾,他內力才發,手臂已向上一抖,一面還暴喝道:「好小子,你居然先對我下起毒手來了麼?」

  他這一聲暴喝,是為了日後女兒責怪他的時候,他可以用來做藉口的。

  緊接著,他五指一松,已經鬆開了曾天強,曾天強也是在這時,大口鮮血噴將出來,天山妖屍衣袖向上,輕輕一拂,一股力道,曾天強噴出的鮮血,一齊逼了回去,反逼在曾天強自己的身上,當曾天強「叭」地一聲,落在地上之際,他混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鮮血,軟癱在地,成了一個血人!

  他在一口鮮血噴了出去之際,早已昏死了過去。

  白若蘭在一旁見了,發出了撕心裂肺也似的驚呼聲,叫道:「天強!」

  她一面叫,一面向前飛撲了過去。然而她還未曾撲到近前,天山妖屍身形閃動,已攔在她的前面白若蘭突然停止,道:「爹,你將他殺死了?」

  她本來是在哭叫著的,可是這一句話,說來卻是平靜得出奇!

  天山妖屍白焦乃是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可是這時,他聽得女兒用這樣冰冷的聲音,講出了這句話來,他也不禁吃了一驚,忙分辯道:「胡說,我豈有動手殺他?是他自己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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