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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曾天強冷笑一聲,道:「你心中一軟,他們說不定心中一硬,再將你在山谷之中關了起來,那時,你又無法可施了。」

  豈有此理聽了曾天強的話,居然仍不發怒,笑道:「他們關不住我了!」曾天強心中的疑團,一個疊一個,這時,心中幾乎已要疊不下了。

  豈有此理是小翠湖主人的父親,而父親居然而被兒女囚在山谷中,那是一奇。豈由此理利用自己,再加上趁人不備,炸開了湖閘,趁著湖水狂湧之際,才能離開小翠湖,這是二奇。而此際居然出口大言,聲言人皆要怕他,此又是三奇。

  曾天強翻了翻眼,道:「為什麼?」

  豈有此理道:「你和我到南昆侖去走一遭,便可以明白了。」

  曾天強一聽,忙道:「我不去。」

  豈有此理指著他自己的鼻子,道:「你忘了我什麼人了?」

  曾天強道:「你是豈由此理,怎會忘了?」

  豈由此理道:「這就是了。我是豈有此理,做事不講道理的,如今嘛,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若是你講半個不字,我為你配上一副鞍轡,將你當馬兒,騎到西昆侖去。」

  曾天強本來,的確是想講「不去」的,可是一聽得豈有此理如此說法,張大了口,那一個「不」字,便再也吐不出來了。

  因為豈有此理這個人,當真說得出,做得到的,此處雖然已是西域,但誰又知道,到了西昆侖去,還要多少日子?若被他當馬起來騎,誰受得了?豈有此理笑嘻嘻地望著曾天強,道:「你不出聲,那就聰明了,告訴你,一到西昆侖,我取到了昔年寄存老友處的一件物事之後,我便是天下第一高人了,你跟定了我,還不好麼?」

  曾天強道:「去取什麼東西?」

  豈有此理笑道:「不能說,不能說,我們還是快一點趕路吧,走!」

  曾天強想要不走,怎奈豈由此理一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拉得他足不點地,向前走了出去,去勢極快,一直到了夜晚,才略停了一停。

  沿途采些山果子,胡亂充饑,豈有此理似乎急於走到目的地,幾乎是曰夜不停飛馳,將曾天強弄得筋疲力盡,七八天下來,人已是憔悴不堪,只覺天旋地轉,隨時又可能昏了過去一樣!

  越是向西去,所經之處,便越是荒涼,那一天,自午夜時分,便下著飄飄揚揚的大雪,豈有此理仍是冒雪趕路,到了天明時分,放眼看去,天地之間,沒有一樣東西,不是白色的。

  曾天強呼了幾口氣,忍不住道:「這麼大的雪,還要趕路麼?」

  豈有此理怒道:「自然趕路,你知道什麼,早一天趕到西昆侖就早好一天。」

  曾天強道:「好也是你好,與我有什麼關係?你硬要拉我和你在一起,算是什麼?」

  豈有此理更是大怒,罵道:「混賬小子,我為你好,你卻反來埋怨我?」這七八天來,曾天強被他拖得日夜趕路,筋疲力盡,正在怒氣衝天之際,聽得豈由此理還要這樣講法,更是怒不可遏,厲聲道:「誰要你為我好來?我寧願不好,只求你別來理我。」

  豈有此理半邊臉發紅,半邊臉發青,道:「好,我就不理你!」

  曾天強一聽得他居然這樣說法,心中不禁大喜。

  他忙道:「那你快放手!」

  他一面說,一面心中已在想,只等豈有此理一走,自己第一件事,便是找一個山洞,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再作道理。

  怎知正在他打著如意算盤之際,腰際突然一麻,「帶脈穴」已被封住,身子已不能動彈了。然而豈由此理用的力道卻十分巧,他身子不能動彈,但還可以開口說話,他忙道:「這算是什麼?」

  豈有此理手一松,身子已向前疾掠了出去。

  他一面向前掠去,一面道:「你不是不要我管麼?那再好也沒有了,我就自顧自走了,你好生保重吧!」

  他這兩句話出口,人已在五六丈開外了。曾天強急叫道:「那你為什麼點了我的穴道?」

  豈有此理哈哈一笑,道:「叫你嘗嘗不要我管的滋味,這是你自作自受的!」他的去勢更快,轉眼之間,只剩下了一個小黑點,再一眨眼間,便已不見了。

  大雪仍然又濃又密,在趕路的時候,身上積了雪花,會隨著人的移動飄開去,但這時,曾天強卻是木立著不動的,是以轉眼之間,他的身上,已積了厚厚的一層白雪,而且越積越厚!

  曾天強的心中,不禁叫苦不迭,他的確未曾想到。

  豈有此理竟會是這樣一個無賴,算來他武功極高,也是一流高手,怎地行事如此不堪?

  如今,雪不斷地壓了下來,不到天黑,只怕自己便要完全被雪埋沒了!曾天強連發真氣,想將被封住的穴道衝開,但是空自忙了一個來時辰,卻是一點用處也沒有。

  而在這一個來時辰之中,他身上的積雪,已然更厚了,不但他身上的積雪厚,陣陣風過處,地上的雪花,被風吹得亂旋亂轉,一到了身子旁,便停了下來,是以在他的身子周圍,已形成了一個小雪丘,雪丘已將他埋到近腰際了!

  曾天強心中更是又驚又急,照這樣看來,不必到天黑,再過上一個來時辰,怕已將他的全身,全都埋在雪中,還不打緊,若是天一放晴,雪化為冰時,他陷在冰內,還有命麼?然而,曾天強空自發急,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只有眼看著這積雪堆成雪丘,一點一點地增高,終於來到他的頸際了,他身子凍得不住地在簌簌發抖,他要不斷地吹著氣,才能在他的面前,留下一個小窟窿。

  漸漸地,他整個身子全在雪中了,只有眼鼻和口,才能在一個小孔中向外看到外面的情形。

  外面是一片雪地,一個人也沒有。而雪仍然紛紛揚揚地下著。

  曾天強的心中,越看越是焦急,眼看天色更加明亮,是中午時分了,豈有此理居然一去不回,曾天強空自暴怒,也無法可施。

  又過了許久,由於雪花侵入了他的衣服,化成了水,但是又漸漸地結成了冰,是以在他的身子之外,結成了一層冰,那層冰越來越厚,他也越來越冷,牙齒打起顫來,「得得」地直響。

  也就在此際,曾天強只聽得遠遠,有一陣吆喝之聲,傳了過來。

  曾天強起先,還只別人當自己耳鳴,可是聽去卻又的確有吆喝之聲,像是有幾個少女,在發著清脆的聲音,在呼喝牲口一樣。

  同時,還聽得有一陣陣異樣的「嗚嗚」聲。那「嗚嗚」聲,聽來竟像是狼嗥一樣。

  他想轉過眼去看一看,可是他整個人等於被封住在一隻冰殼子之外,又是一堆雪,如何看得清楚旁邊的東西?而那些聲響,似乎又並不是在向著他而來的。曾天強知道,若是錯過了這個機會,那麼不知再過多麼時候才有人來了。

  是以,他立時張開了口,大叫了起來。

  他叫了些什麼,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拼命地叫著,叫得聲嘶力竭,叫得喘氣不已,才停了下來。當他的叫聲停了下來之後,那種嗚嗚聲和吆喝聲,已來得離他相當近之處了。

  曾天強知道人已被自己引來了,他大大地舒了一口氣,又道:「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轉眼之間,只聽得「啪啪」兩下鞭聲,所有的聲音,全都靜了下來。接著,便是一個人問道:「你是誰?」

  那是一個極其清脆的少女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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