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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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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天強冷冷地抬起頭來,道:「我已說過了,信不信由你,你多說什麼?」宋茫目光如炬,望著曾天強,道:「你曾家堡已遭大禍,我也不會再來落井下石,但是舍弟身上,卻帶有一樣非同小可,關係著兩大正派盛衰的東西,這東西在何處,你快實說!」 曾天強心中所最關切的,便是曾家堡的安危,究竟如何,如今他忽然聽得宋茫說「曾家堡已遭大禍」,只覺得耳際「嗡」一聲響,宋茫以後所講的,他竟一個字也未曾聽進去! 他只是陡地一震,一個轉身,向前奔來。然而他這種行為,看在宋茫的眼中,卻恰好和他心虛欲逃一樣,宋茫如何肯放他輕易離去,一聲怪嘯,雙臂一振,整個人如同怪鳥一樣,向上拔了起來,倏起倏落,曾天強只覺得頭上一陣勁風掠過,身子一個踉蹌,幾乎向前跌倒。而當他站穩了身子,定睛向前看時,只見九元劍客宋茫已以長劍對準了他,道:「人不是你殺死的,人死之後,他懷中的物事,可是落人了你的手中?」 曾天強根本不知道宋茫所提的是什麼東西,他心中又急又怒,忍不住罵道:「放屁,誰知道你兄弟身上有什麼東西,你別阻,我要回曾家堡去。」宋茫道:「你當真不知?」 曾天強頓足道:「我和你說了多少次,我不知,不知,不知,一百二十四個不知丨」宋茫道:「那你可曾見過二隻極細竹絲編成的竹盒?」 曾天強道:「沒有。」 宋茫側著頭想了一想,道:「好,我暫且信你。但是我不妨告訴你,這東西若是落在你的手中,對你不但無異,而且有害,你什麼時候想過不要了,還可以將它交出來給我。」 曾天強道:「我已告訴你,我根本沒有見過這東西,你廢話什麼?」 宋茫「哼」地一聲,身形一側,讓出了去路,曾天強身形如箭,向前飛射而出。 他身子向前激射而出間,只聽得宋茫在他身後道:「我與令尊雖不相識,但總算他聲名還好,曾家堡遭此慘禍,你少不知事,還是小心些才好。」 他一直向前飛奔,宋茫的話講完之後,他少說也奔出了半裡許。然而,宋茫的聲音,聽來卻一成未變,就像他跟在曾天強的身後一樣,可知宋茫名頭響亮,武功造詣,也是極高。 曾天強一口氣奔出了十來裡,才略停了一停,這時候,他已將到那條直通曾家堡的大路上了。 越是近曾家堡,他的心頭便是越是跳得厲害,等到了路上之後,他更是不由自主,喘起氣來,只見平坦的路上,滿是車轍蹄痕,這分明是不知有多少人曾經在同時由路上經過之故。 曾天細停了一停,向前奔了過去,他奔出了幾裡許,鼻端已聞到了一股異樣的焦臭之氣,越是向前去,那股焦臭之味便越是濃,到後來,只見道旁的樹木,本來應該是枝青葉綠的,這時的樹葉,卻全蜷曲了起來,像是被極大的熱力硬生生烘乾的一樣。 曾天強一顆心,幾乎要從口中跳了出來,他向前的去勢更快,好幾次跌僕在地,手在地上一按,又躍了起來,繼續向前奔馳。 不一會兒,他已經可以看到曾家堡了。 也就在他看到曾家堡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 他雙眼似乎要凸了出來,眼睜得不能再大,望著前面,前面是曾家堡麼?然而,那不是曾家堡又是什麼地方麼呢? 原來高達兩丈的圍牆,這時已只剩下尺許的牆基,原來巍峨的房舍,這時已只剩下了瓦礫,原來合抱的大柱,這時變成了一大段炭,有的橫在瓦礫堆上,還在冒煙,有的指向半空。 焦臭的味道刺鼻而來,令得人難以忍受,這當真是曾家堡麼? 曾天強忽然在心中一而再,再而三地這樣傻氣地問自己,這真是曾家堡麼? 照眼前的情形看來,這只是一片焦土,但這裡的確曾是曾家堡,大雕在天上盤旋,駿馬在地上急嘶,俠士飛馬慕名而來,堡中高手雲集……這一切,全是曾天強自幼便熟悉的曾家堡。然而,這樣的曾家堡不卻不見了,永不見了。 曾天強呆呆地站著,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忽然之間,他只覺得眼前呈現一片血紅,像是毀在曾家堡的那場的那場大火,忽然又燃了起來一樣。 他猛地搖了搖頭,才發現眼前一片血紅的並不是火,而是殘陽所映的晚霞。 曾天強在一見到了曾家堡的情形之後,心中只覺得一片麻木,直到這時候,他才感到如同萬箭鑽心也似的奇痛,他突然之間,怪叫了起來。 他的叫聲如此難聽,如此尖利,連他自己也被嚇了一跳,連忙收了聲。而當他的叫聲停止之後,只聽得背後傳來一個十分吃驚的聲音道:「啊,你做什麼,嚇死人了!」那是一個少女的聲音! 曾天強呆了一呆,連忙轉過身,果然在她的背後,站著一個黑衣少女,那少女是什麼時候到了他背後的,他根本不知道。 曾天強定睛看去,只見那少女十分瘦削,怯生生地,稱不上美麗,但也不能說她難看,她一雙眼睛,則十分明亮,這時也正望著曾天強。 曾天強看了她幾眼,道:「你,你是什麼人,到這裡來做什麼?」 那少女道:「我是要到曾家堡來的,這裡——」她伸指向廢墟點了點,又道:「這便是曾家堡麼?」 那少女的這一句話,更如同利劍一樣,直刺曾天強的心口,曾天強怪叫了一聲,人幾乎直跳了起來,啞著聲音叫道:「當然是曾家堡,當然這便是武林馳名,人人皆知的曾家堡!」 那少女的面上現出了驚訝的神色,像是十分怕曾天強一樣,接著便恨恨地笑了一下,道:「你看急有什麼用啊,反正原來的曾家堡已以毀去了,急也沒有用處。」 曾天強聽得那少女這樣說法,不禁一怔,道:「你怎麼知道我和曾家堡有關?」 那少女抿著嘴一笑,道:「你不識我,我可識、你。」 曾天強心中大奇怪,心想自己的記性並不壞,若是見過眼前這個少女的話,那是絕對沒有忘記的道理,可是這個少女……他心中疑惑,對眼前那少女又多打量了幾眼。 陡然之間,他覺出眼前這個少女那種瘦削的身形,十分眼熟,自己的確是曾經見過的。若在平時,他可能一下就想了起來。然而如今,他心亂如麻,哪裡有心思去細想在什麼地方見過她。 他苦笑了一下,道:「姑娘,我想起來了,我確是見過你的,但是卻記不起來了,你還是直說了吧。」 那少女卻道:「我到曾家堡,是來找我師父的,他到哪裡去了?」 曾天強道:「令師是誰?」 那少女又是一笑,道:「我師父麼?他一看到你便罵你,你說他是誰?」曾天強心陡地一亮,道:「你……你是……原來你的師父是白修竹?」他這時,也完全想起自己是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瘦削苗條的身形的了,那是他在華山之中,身受重傷,又被帶到地洞之中的時候。 那麼眼前這個少女,自然就是在那地洞中,和自己相處十日的那個少女了。 曾天強想起自己曾受過對方好處,不禁十分不自在,那少女道:「如今你明白了,我師父呢?」曾天強歎了一口氣,道:「白師叔死了。」 那少女陡地一震,兩道秀眉向上一揚,面色也變得極其蒼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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