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虎魄冰魂 | 上頁 下頁 |
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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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急痛交加,幾乎再度昏了過去。他心中不住地在告誡自己,不能昏過去! 他勉力脫下了上衣,張了開來,把發腫的小腿裹紮了起來。來自小腿上的疼痛似乎好過了些,他手在地上按著,跪了起來,膝行了幾步。 也就在這時,黑暗之中,突然又爆出了一陣淒厲之極的笑聲來! 關山雄本來只當自己身在地牢,地牢之中也只有自己一個人,忽然傳來了那一陣淒厲之極的笑聲,他不禁陡地一呆! 只見火花一閃,花風姑手中持著火摺子,已向他走了過來。 那地方的確是一座地牢,但是卻不止他一個人,除了花風姑之外,地牢的角落處,還有一個人,正倚壁而立。 火摺子的光芒,照在屋角的那人面上,泛出一片蒼白之極的臉色來。那人不是別人,竟正是文青霜! 關山雄急叫道:「文姑娘,你沒事麼?」 文青霜失神的眼睛中,晶瑩的淚水愴然而下,她沒有出聲,但關山雄的心中卻已經十分高興,因為他知道文青霜已經明白自己是怎樣的人了! 花風姑惡狠狠地望著關山雄,道:「你不肯跪我,拼著折斷腿骨,英雄得很啊。」 關山雄抿著嘴,一聲不出。 花風姑一聲怪叫,道:「如今我叫你對著任何人都要下跪,我要你……這一輩子,只能以膝行路,再也不能站起來!」她一面說,一面已經緩緩地抬起右腳來。 關山雄一聽得花風姑如此說法,不禁心膽倶裂,全身發顫! 他知道花風姑是說得出做得到的,花風姑一定是要將他的小腿骨全弄碎,使得他若是要行動的話,不能不以膝代足! 他喘了一口氣,道:「你你……」 這時,由於他痛苦、害怕之極,一開口,連聲音也變了調,猶如怪獸嚎叫一樣。 花風姑冷笑道:「你可是願意向我求饒了?」 關山雄的腦中嗡嗡作響,求饒,求饒,求饒,自己是不是該向她求饒呢? 向她求饒,她或者可以替自己治傷,腿骨便可以續上,要是不求饒的話,那麼自己這一生,便算是成了廢人了! 他抬起頭來,花風姑的眼中凶光四射。他向文青霜望去,文青霜卻已掩面不忍觀看。 關山雄突然之間,大聲叫道:「不!」 關山雄這一個「不」字出口,連得花風姑也不禁為之一怔。 文青霜放下了手,向關山雄望來,道:「我……我的確沒有看錯了你!我的確沒有看錯了你!」 她一連說了兩句,第一句話還是猶豫不決的口氣,但第二句話卻是已經同足 這時關山雄的處境,可以說是兇險到了極點。但是他一聽得文青霜連說了這樣的兩句話,他突然「哈哈」一聲,笑了起來。 花風姑冷冷地道:「虧你還笑得出來。」 關山雄笑聲不已,笑得十分真誠,同時,他「呸」的一聲,道:「像你這種人,知道什麼,你可知道人生得一知己,死而無憾麼?」 花風姑厲聲道:「好,那我就遂你所願,叫你死而無憾吧!」她一面說,一面已緩緩地揚起手來。 這時的關山雄卻連望都不向她望上一眼,只是望著不遠處的文青霜。文青霜也向他望來。 地牢之中十分黑暗,兩人甚至看不清對方臉上的神情。但是他們兩人卻都可以知道他們是在相互對望著,他們也都可以想到對方的眼光正定在自己的身上,他們也在眼光的接觸中,交流著心中的千言萬語。 在那片刻之間,他們兩人,除了他們自己之外,根本不感到還有第三個人存在。 而這時,他們雖然在黑暗的地牢之中,然而他們的心境卻是一片光明,猶如置身于陽光照射的雲端之上一樣。那是因為他們兩人都獲得了對方的心,當一個人那樣堅固地獲得另一個人的心的時候,他的勇氣不是只增加一倍,而是增加千倍、萬倍。所以,關山雄才根本不將花風姑放在眼中,他對於花風姑慢慢壓下來、鬼爪也似的手掌,也幾乎是視若無睹!那是因為這一刻,是他一生之中,最幸福、最快樂的一刻,就算死了,他也絕不覺得遺憾! 花風姑的手掌越壓越下,已到了離關山雄頭頂只有三五寸的地方,她才又陰側惻地道:「關山雄,你還不討饒麼?」 關山雄根本聽而不聞,花風姑的嚴重瞥告,他絕未聽到一個字,當然也不會回答。 花風姑面色陡地一沉,殺機頓現,眼看她這一掌就要拍了下去。 但是也就在此際,花風姑卻已看到了關山雄臉上那種安詳、幸福的神情,照理來說,一個人在臨死之前,是絕不應該有那樣的神情的。 她陡地呆了一呆,循著關山雄的眼光,向前望去,她看到了文青霜,同時也看到文青霜面上那種如癡如醉的神情! 刹那之間,花風姑的心中,又想到了一個極其刻毒的念頭! 她陡地收回手,發出了幾下驚心動魄的冷笑聲來。即使是那幾下冷笑聲,也未能令得文青霜和關山雄兩人轉動向她望去。 花風姑身形打橫跨出,攔在關山雄和文青霜兩人之間。 兩人的目光一被隔斷,才陡地一怔,如夢初醒,文青霜籲了一口氣。 花風姑一聲冷笑,陡地又向關山雄欺身過來,關山雄還未知道花風姑要做什麼時,一股勁風過處,花風姑已到了他的身前,一腳將他踢了起來。 關山雄被花風姑踢中了軟穴,身子騰在半空,無力還手,只得怪吼了一屍 他那一下吼聲才出口,便覺得腰際一松,「哧」的一聲響。 關山雄連忙側頭看去,卻見文青霜所贈的那只金剛圈,已被花風姑奪了過去! 關山雄大吃一驚,叫道:「你做什麼?」 花風姑還未曾回答,關山雄的身子已重重地跌了下來。 一時之間,他忘了自己雙腿已然斷折,竟未以手去按地面,身子一跌了下去,斷腿又曲了一曲,其痛徹心,一聲慘吼,眼前陡地一黑,人又痛昏了過去。他在臨痛昏過去之際,似乎聽得文青霜曾經發出了一聲尖叫。 但是他卻沒有法子弄清花風姑是怎樣在折磨文青霜,因為他已經人事不省了。 這一次,關山雄仍是不知道自己昏過去了多久,才算漸漸地有了知覺。 和上一次醒來之際不同的是,這一次他一有了感覺,並不是感到雙腿上的劇痛,相反地,斷腿之處,還涼浸浸的,十分舒服。 關山雄呆了一呆,連忙手在地上一按,坐起身來察看。 他發現自己仍然是在地牢之中,除了他自己以外,別無他人。 然而奇怪的是,他的雙腿卻已被妥善地包紮了起來,一點疼痛都不覺,顯然還用了極好的續骨生肌的靈藥。〃 關山雄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他呆了片刻,便大聲呼叫了起來。但是他的聲音在地牢中撞來撞去,也沒有人來回答他。 過了約摸一個時辰,他才聽得有腳步聲傳了過來,來的那人,關山雄雖然未曾見過,但是他身上的衣服卻使關山雄知道他是十九侍者中的一個。 那人打開了沉重的鐵門,走了進來,將手中的一隻籃子放了下來就走。 關山雄忙叫道:「且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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