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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關山雄又怪笑了起來,道:「好,好,好,你們兩夫妻都對我恨之入骨,都要取我的性命,那是再好也沒有了,剛才你在我的身後,我了無所覺,你為什麼不下手啊?」

  文青霜並不回答,只是咬著下唇,以一種十分異樣的眼光望定了關山雄。關山雄喝道:「說啊,為什麼不下手?」

  文青霜再度開口,聲音卻已不像剛才那樣尖刺,而是十分柔和,道:「剛才你在做什麼?」

  關山雄略一轉身,向那株斷折了的樹一指,道:「我將這株樹當成了倫神武,我痛打他,將他打倒在地上,我我——」

  關山雄一講到這裡,想及倫神武的武功遠在自己之上,自己除了以樹來代替倫神武,出一口惡氣之外,只怕永遠沒有機會真的將他擊倒在地!而且,猶算能將他擊倒在地,那又怎麼樣呢?難道文青霜就會來到自己身邊麼?……

  所以,他話講到了一半,便感到一陣難以形容的難過!

  他張大了口,再也難以講得下去了,呆了一呆,才問道:「你問我作甚?」文青霜搖了搖頭,道:「沒有什麼。」

  關山雄四面一看,四周圍靜悄悄的,他又忍不住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文青霜反問道:「你問我做甚?」

  這一句話,正是關山雄剛才反問文青霜的,文青霜如今一言不答,又反句關山雄,關山雄只得苦笑一下,也道:「沒什麼。」

  文青霜低下頭去,不再言語,也不挪動身子,關山雄望著她,心中不知多麼想跑到她的身邊,對她講一些悅耳的話。

  可是他的雙腳卻像是釘牢在地上一樣,一寸也無法挪動。

  過了片刻,關山雄才道:「倫堡主公子,已到了金龍幫總壇,找你去了。」文青霜冷冷地道:「金龍幫總壇已被人放火燒了,他們找不到我的。」

  關山雄吃了一驚,道:「有這等事?是誰放的火?」

  文青霜道:「就是你新拜的師父。」

  關山雄面上變色,道:「我與你雖然仇深如海,但是你卻也不可胡言亂吾,我幾時曾經新拜什麼師父來著?」

  文青霜道:「毒屍花風姑,在本幫總壇,公然向所有人宣稱,說你說峨眉派不能為你師父報仇,已轉拜在她門下,難道還會是假麼?」

  關山雄一聽文青霜這樣說法,不禁遍體生涼!

  因為如果事情真是這樣的話,那只怕他再也難以在蛾眉派中存身了,而亂,花風姑乃是邪派之中,出了名的窮凶極惡之徒,這事大可以身敗名裂,七也可以樹下不少強仇!

  很明顯的,如果倫奇功父子早知道有這樣的一件事的話,那就絕不會輕昏放過他的了!

  關山雄呆了半晌,沉聲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文青霜道:「是你再度離開了總壇,去尋找我時,所發生的事。」關山雄只覺得全身不由自主地在簌簌地抖著,他望著文青霜,好一會兒,中道:「文姑娘,當時的情形怎樣,你可要詳細告訴我。」

  文青霜緩緩地點了點頭,道:「說來也很簡單,你放走了我不久,花風姑便找到了我,她將我帶到總壇,到處放火,又當眾宣佈你已拜在她的門下,我已落在她的手中,要我爺爺到巫山惡波峽底,她的老巢之中去救我,講完之後,她就帶著我走了。」

  關山雄又呆了好一會兒,才道:「那樣說來,她將你押在船上,是準備押你到巫山惡波峽底的毒屍宮去的了?」

  文青霜道:「她又何嘗不是想將你帶到毒屍宮去,收你為弟子?」

  關山雄忽然跳了起來,道:「不好!」

  文青霜面上也不禁為之動容,忙道:「什麼不好?」

  關山雄一俯身,道:「文姑娘,你想想,這上下,花風姑一定已經發覺你我已經離開了她的船,她也必定在到處找尋你,你不在金龍幫中,卻單身到處亂走,那是危險之極!」

  文青霜瞅著關山雄,等關山雄講完,才道:「那麼你呢?花風姑難道就不找你了麼?」

  關山雄一呆,無話可說。

  當然,花風姑既已當眾宣佈他變節,那便是已下決心陷害他,自然也不會容他一走了之的!

  文青霜又道:「還有哩,據我所知,不但花風姑在找你,連峨眉派中人也在找你,你一個人亂走,比我更危險!」

  關山雄如夢初醒,忙道:「文姑娘,多謝你關心我。」

  他一句話才出口,文青霜的面色便自一變,立即變得如罩冰雪,話音也冷得出奇,道:「你這話就不通了,你我之間,仇深如海,我憑什麼要來關心你?」

  關山雄一怔,一時之間,他實是難以料定文青霜心中,對自己究竟怎樣!剛才,她言語之中,分明對自己十分關懷,一點敵意也沒有的,令得自己心中心花怒放。

  可是,一轉眼間,她又冷若冰霜了,又變得那樣難以接近,使得關山雄的身子也不禁為之感到了陣陣涼意。

  他苦笑了一下,道:「文姑娘……」

  可是文青霜不等他話講出口來,便已經冷冷地道:「你不必叫我,若不是我看在你已經受傷,勝之不武,我早已為父親報仇了,你還不快去找一個地方躲了起來,免得再被我發現。」

  關山雄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他非但不退,反倒又向文青霜逼近了一步,簡直已來到了文青霜的身前,雙眼望定了文青霜,一字一頓,道:「你說的可是心中的話麼?」

  文青霜一揚首,道:「當然是!」

  關山雄大聲喝道:「不!不!你是在言不由衷,你說我受了傷,所以才不想動手,那是你自己為自己所找的遁詞!」

  文青霜面色蒼白,尖聲道:「你胡說!」

  關山雄越講越是激動,漲紅了臉,道:「我一點也沒胡說,你幾次都有藉口,不對我下手,難道我還不知道麼?你根本不會對我下手!」

  文青霜的面色更白,道:「不!不!我會的,我為什麼不下手?」

  關山雄沉聲道:「我的傷並不重,你為什麼不下手?你的武功在我之上,足可以殺了我,替你父親報仇的,你下手啊,我絕不還手就是了!」

  文青霜的身子,在微微地抖著,她雪也似白的手腕,已在向上提了起來。關山雄挺起了胸膛,在等著文青霜的這一擊。

  如果文青霜真的向他一掌擊了下來,那麼他已決定絕不躲避!

  因為他自己的估計盡皆錯了,文青霜既然會向他擊掌,那當然不是像他想像的那樣,文青霜在事實上,對他十分關心,在那樣的情形下關山雄實是會覺得人生絕無意義的了。

  文青霜的手臂,慢慢地揚高,已經舉過了關山雄的胸口。

  關山雄屏住了氣息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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