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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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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等吃完飯,便走出了飯店,照著那人所說走去,不消片刻,便已到了一所極其宏偉的大宅面前。 只見宅第之前,來往行人不絕。袁中笙走到近前,抬頭看去,果然好大的氣派。 朱漆大門兩旁,掛著兩副大聯,金幌幌的高掛,左邊是「閻王歎空殿」,右邊是「小鬼悲無差。」那自然是說,柏神醫醫道之好,功能起死回生,令得閻王、小鬼俱皆無事可做。 這口氣之大,若不是真有才能,只怕早已被人將之拆下來了。 袁中笙在大門面前,站了片刻,正在尋思如何去見柏神醫之際,只聽得一聲長歎,從大門之中,跨出了兩個人來。 走在前而的那一個人身形極矮,但是兩條手臂卻長得驚人,猴形猴面,老遠看去,十足是一頭猴子,相貌異特之極。 而跟在他後面的一個,垂頭喪氣,面容憔悴,卻正是峨嵋怪俠車軒。 兩人到了大門口,車軒苦笑道:「柏神醫,我師兄傷重難治,也不關你事,你何苦來?」 袁中笙一怔,心想,原來那其形如猴的人,就是神醫柏永樂! 只聽得柏神醫道:「我不能救活天靈上人,如何還有臉面掛這副對聯?」 他話才說完,陡地一個轉身,先左後有的,先向那一副對聯,疾發了兩掌,掌風呼呼,十分強勁。 袁中笙一見,忙喝道:「柏神醫,且慢!」 他也是一面說,一面掠了過去,手腕連抖,在刹那之間,也連發了兩掌! 他那兩掌掌力,乃是向柏神醫的掌力撞去的。 他的掌力,後發先至,在柏神醫的掌力,尚未撞中那兩副對聯時,便已將柏神醫的掌力,撞得四下迸散,連柏神醫的身子,也不自由主,向後退出了三步,方始拿樁站定! 神醫柏永樂不但醫道極高,武功也是十分高強,他一被袁中笙的力道湧退,立時便覺出對方的內力,至陰至柔,正是可以救無靈上人之命的人! 他陡地一呆,失聲道:「車怪俠,令師兄有救了!」 車軒也是一呆,道:「怎麼?」 柏神醫向袁中笙一指,道:「這位朋友,內力至陰至柔,功力深厚,若是他肯出手,以他本身真力,渡入天靈上人體內,在一個對時之後,我便能為他施藥石了。」 車軒一步跨到了袁中笙的面前,向袁中笙望了一眼。在車軒向他望來之際,袁中笙的心頭,不禁為之怦怦亂跳。 車軒望了兩眼,歎了一口氣,道:「這位朋友,素未謀面——」 他話還未講完,袁中笙已道:「車大俠,你不必多言,我此來,便是為了天靈上人而來,快帶我去見他吧。」 車軒一呆,道:「閣下願意出力?」 袁中笙道:「我已說過,我是為之而來。」 車軒的面色,十分莊肅,道:「閣下在十二時辰之內,不斷運本身真力,在十二個時辰之後,必然元氣大傷,閣下可知道麼?」 袁中笙淡然道:「那是必然之事。」 車軒又道:「在元勢大傷之後,一不小心,便易走火入魔,終生殘廢,要不然,與閣下所練內家真氣相反的力道,趁虛而人,閣下難免身亡,閣下可知麼?」 袁中笙道:「凡是學武之士,焉能有不知這等事情的?」 車軒道:「閣下是明知有生命之險,仍來救我師兄的?」 袁中笙道:「是。」 車軒呆了半晌,他面上的肌肉,在不斷地抖動著,顯見得他的心中,激動之極。好一會,他才道:「閣下高姓大名?」 袁中笙搖頭道:「些瑣小事,何必留名?」 車軒又向袁中笙望了幾眼,道:「閣下面上,還戴著面具——」 袁中笙一聽得車軒講出這句話來,不禁大吃了一驚,強自鎮定心神,才不至於轉身逃走。 車軒卻自顧自續道:「那自然是不願以真面目示人的高人了,但是車某人又焉能受思而不知恩人之名,又焉能受恩而欲報無門?」 他一個「門」字,才一出口,陡地手一揚,食指如鉤,向袁中笙的手背之上抓來。 袁中笙實是料不到在這樣的情形之下,車軒會向自己出手的,他絕未提防,車軒的出手又快,那一抓自然避不過去? 只聽得極其輕微的「嗤」地一聲過處,他手背之上,已被車軒抓起了寸許來長的一道,袁中笙大驚後退,卻又不覺得疼痛。 他連忙翻手看時,只見被抓的地方,也沒有血沁出來,卻有一股青紫色的液汁,已經深人肌裡,看來難以褪去了。 袁中笙的心中,又驚又怒,道:「你……這是做什麼?」 車軒卻已一揖到地,道:「閣下莫怪,車某人及峨嵋派,受閣下如此厚恩,若是無法報答,如何安心?而閣下又不肯以姓名及真面目示人,是以在下只能在閣下手背上留下一個記號,以便日後認得,可以報閣下的大恩大德!」 袁中笙苦笑道:「這道痕褪不去了麼?」 車軒道:「傷癒之後,黑色仍在,永不再消。」 袁中笙搖了搖頭,道:「車怪俠,你這個怪字,武林朋友都是一點未曾取錯!」 為了要知恩報答,竟在人家的手臂之上,留下了一個永遠難以褪去的記號,這種行為,自然可稱是怪誕到了極點! 車軒道:「閣下說得是,但車某人卻是一片誠心。」 袁中笙歎了一口氣,道:「我們快進去吧。」 車軒轉過身去,為袁中笙帶路,柏神醫也跟在後面,才一進門,便碰到范玉雲右臂上紮著白布,走了出來,袁中笙猛地停了下來。 范玉雲雙目直視袁中笙,喝道:「什麼人?」 袁中笙嚇得手心隱隱出汗,竟答不上來! 這時,武林中人,提起袁中笙來,人人皆是恨之切骨,但只怕眾人之恨,皆不及范玉雲為甚。范玉雲脾氣暴烈,被袁中笙生生斷下了一手,若真是袁中笙在她面前出現,她說不定會撲上去咬上幾口! 這時,她一見車軒和柏神醫兩人,陪著一個陌生人進米,那陌生人她雖然未曾見過,但是眼神卻有幾分似袁中笙,是以才厲聲喝問的。 袁中笙心中吃驚,答不上來,范玉雲心中,更是起疑。但是不等她再喝問,車軒已然道:「范女俠,這位朋友,特為助敝派掌門療傷而來的。」 范玉雲性子雖烈,但一聽得車軒如此說法,當然也不能再發作了。 她繼續向前走去,但是卻仍然回頭,向袁中笙狠狠地盯了兩眼。 袁中笙出了一身冷汗,見她走了,這才松了一口氣,道:「范女俠脾氣如此暴烈,實是使人難堪。」 車軒苦笑道:「她失了一手之後,更是難惹了。」 袁中笙想起,斷去她一手的正是自己,更不免心驚肉跳,忙加快了腳步,向前走去。不一會,便到了一問房間之中。 那問房間的陳設,十分簡單,正中是一張竹榻,竹榻上像是躺著一個人,但那個人從頭到腳,卻都被一幅白布遮住。 在竹榻之旁,是幾張竹椅,這時坐在竹椅上的兩人,袁中笙一見,又忍不住心頭亂跳! 那兩人不是別人,正是武當掌門蒼雲老人,青城掌門天一叟!只見兩人的神色,已比離開高黎貢山之時,好了許多,那自然是他們的傷勢,已有起色之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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