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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袁中笙心中在想,壽菊香的那一掌,看來沒有用什麼力道啊,何以方東這樣大呼小叫,難道他是故意如此,好叫壽菊香不要再下手麼?

  袁中笙一面想著,一面定睛向方東看去。

  他不看猶可,一看之下,不禁猛地一跳!

  只見方東軟癱在地,像是全身的骨頭,都被震斷了一樣,而且,七竅之中,紫血直流,眼還在慢慢地向上翻著,但顯然立即就要斷氣了!

  袁中笙見了這等情形,實是難以出得了聲!

  要知道方東並不是什麼無名小卒,他的名頭,一提了起來,黑白兩道上的高手,誰都要忌憚他幾分。固然一半是由於他師傅壽菊香厲害,但是他本身的武功,也是不低。

  可是如今,壽菊香只一揚手,無聲無息之際,他便橫死了!

  袁中笙本來還不明白,武林之中那麼多高手,何以一提起壽菊香這老太婆來,竟會如此可怖!如今他已經明白了!

  他明白了那「銀臂金手」壽菊香的武功之高,的確已到人世間罕見的地步。

  袁中笙這時,心中吃驚,但他還不到身臨其的境地,厲漠漠和秦缺兩人,一見方東已死在師傅的「無形掌」下,連厲漠漠的一張豬肝臉,也變成了和灰一樣地白!

  壽菊香「哼」地一聲,道:「你們還有什麼用?你們四個人在一起,卻叫汪洋走脫,如今我在這裡,又令外人闖了進來——」

  她一面罵,一面又翻起掌來。

  鬼影秦缺的身子,本來是不住地在籟籟發抖的,此際,一見壽菊香再度揚起了手臂來,他發出了一聲怪叫,身形拔起,突然向門外逃了出去!

  壽菊香一聲怪叫,秦缺本來已出門丈許,可是,一聽得壽菊香的那一聲怪叫,身子卻從半空之中,「砰」地跌了下來!

  而當壽菊香發出這一下怪叫之際,在一旁的袁中笙,也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看官,需知袁中笙此際,內功已到了十分深厚的境地,只不過他自己不知,更不會運用而已。

  他內功深厚,在聽了壽菊香的那一聲怪叫之後,尚且不免眼前發黑,鬼影秦缺的輕功再好,也不能不立即跌了下來!

  等到袁中笙一定神,定睛向前看去時,只見厲漠漠面如死灰,已「撲通」一聲,對著壽菊香,跪了下來。

  這時,笑面鬼方東早已斷了氣,而秦缺跌倒在地之後,手在地上一按,又躍了起來,看著他的躍起之勢,分明是想繼續向前撲出的,但是,他身子一起之後,扎手紮腳,竟反向後退來!

  袁中笙連忙向壽菊香看去,只見壽菊香的手掌翻起,正向著了秦缺!

  袁中笙自己,也曾被壽菊香手中所發出的那股極其強大的吸力,吸到身前過的,是以,這時見秦缺的身子,反向壽菊香而來,心中倒並不奇怪。

  轉眼之間,秦缺的身子,已滾進了門口,停在壽菊香的腳前。

  秦缺的身子,在劇烈地顫抖,他的面上,早已沒有了人色!

  壽菊香一聲冷笑,道:「你以為我身子不能動彈,便可以逃走了麼?」

  秦缺的上下兩排牙齒,「得得得」地直響,哪裡還能開口?

  壽菊香喝道:「說!」

  素缺勉力開口:「師……師……師……」

  他一連顫聲講了七八個「師」字,下面一個「傅」字,竟再也說不出口來!

  壽菊香忽然長歎一聲,道:「往年我真是瞎了眼睛,怎會收你們這種人為徒!」她一面說,一面中指「啪」地一指彈出。

  在她一指彈出之際,秦缺怪叫起來,道:「師傅——」

  然而,這一次他只叫出了兩個字,壽菊香那一指,指風「嗤」然間,已撞在秦缺的左肩之下,近左脅之處。

  袁中笙在一旁看了,心中奇怪,暗忖壽菊香如此大怒,自然是要處死秦缺的了,但她指力所撞之處,又有什麼穴道?

  他正在想著,只見秦缺的身子,突然縮成了一團,不住地在抖著,喉間發出了不像是人所發出的「荷荷」之聲,額上的青筋,爆得比 指頭還粗,雙眼怒凸,可知他身受痛苦,已到了極處!

  袁中笙見了這等情形,心中猛地一動!

  他心中暗忖,常聽得人說,邪派之中,有奇門外穴,為任何點穴譜所不載,一被點中,身受極大的痛苦,但卻要受上許多時候痛苦的折磨,才慢慢地死亡。如今,壽菊香那一股指風,自然是點中了秦缺的一個奇門外穴了!

  袁中笙對秦缺,絕不會有什麼好感,而且,也覺得像滇南四鬼這樣的人,作惡多端,可以說是死有餘辜。但是,他見到秦缺那種痛苦的情形,聽得他發出那種痛苦的聲音,心中也是不忍。

  這時,忽然見鬼哭神號厲漠漠站了起來,大聲道:「姓秦的,師傅既已賜死,你還在這裡鬼叫作什麼,快滾!」

  她話一說完,飛起一腳,「砰」地一聲,將秦缺的身子,踢得向外門直飛了出去,秦缺的身子飛出之後,厲漠漠正待轉身跪下,但忽然聽得「啪」地一下骨裂之聲,自門外傳來。

  厲漠漠心中一凜,連忙向外看去!

  一看之下,她不禁呆了。只見泰缺的身子,在跌出了七八尺之後,腦袋恰好撞在一塊十分尖銳的大石之上,已經死了!

  厲漠漠一見秦缺已死,心中的吃驚,實是難以形容!因為她知道,秦缺剛才竟敢逃走,師傅實已大怒,要不然,也不會出手點了他的「七情穴」,要使他受七日七夜的煎熬,方始死去。

  自己為了討好,是以將他一腳踢出門去,怎知這一腳,卻將秦缺踢死,這……這……這……

  厲漠漠想到此處,實是不敢再向下想去!

  她心中吃驚之極,竟連跪下也忘記了!

  只聽得壽菊香「嘿嘿」冷笑,道:「好,好得很,好得很!」

  厲漠漠一聽得壽菊香開口,才猛地一震,連忙跪了下來,叩頭如搗蒜,顫聲道:「徒兒該死,徒兒……該死!」

  壽菊香冷冷地道:「我受不起。」

  厲漠漠道:「師傅,我拜師已二十餘年,尚祈師傅念師徒之情。」

  壽菊香冷笑道:「你對師弟,倒十分有義氣啊!」

  厲漠漠一聽,知道壽菊香是在說她一腳踢死秦缺,乃是為了要免除秦缺身受七日七夜痛苦。這對厲漠漠來說,實是天大的冤枉,因為厲漠漠只求自己無事,秦缺即使受上七年痛苦,她也絕對不會將之放在心上的!

  但是如今,她又的確是一腳踢死了秦缺,這叫她無從分辯!

  壽菊香道:「好,既然你肯捱義氣,那麼,秦缺該受的痛苦,你便代他受了吧!」

  厲漠漠全身的骨節,都因為發震而「格格」地響了起來,她膝行幾步,上前抱住了壽菊香的雙腿,顫聲道:「師傅,你千不念萬不念,念一下我這幾年來,隨侍在身旁的辛勞!」

  想是壽菊香身子不能動彈之後,厲漠漠對她服侍得十分周到,是以壽菊香一聽得厲漠漠這樣說法,默然不語,目中的凶光,也斂去了好些。

  過了片刻,才聽得壽菊香道:「死罪可恕,活罪難饒!」厲漠漠直到了這時,面上才算是有了一絲生人之意,叩頭道:「任憑師傅處置。」

  壽菊香伸手一彈「啪」地一聲,彈在厲漠漠的頭頂之上,厲漠漠全身一震,但想是她並不覺出什麼痛楚,是以面上神色,覺得十分奇怪。

  壽菊香道:「我用了兩分之力,點了你的『噬心穴』每晚子夜時分,你便會心痛如絞,一個時辰之內,痛苦不堪,供你思過,待你真有改過表現時,我再為你解開此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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