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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隔了好一會,他才繼續道:「我一聽得那慘叫之聲,便覺得不妙 ,身形一長,便待站了起來。然而,我才一站起,尚未曾撲入籬中,只見剛才掠進去的那幾條黑影,便已飛掠而出,那幾個人出來的勢子,比進去時快得多,我疾迎了上去,喝道:什麼人!可是三個字才出口,一股異樣的香味,便鑽入了鼻孔——」

  杜常忽然問道:「那香味是怎樣的?」

  那人道:「像是桂花盛開時的香味一樣,十分甜膩,十分濃烈。」

  川東雙俠互望了一眼,並不說話。

  從他們兩人的面色上,可以看出他們也未曾想出那是什麼異香。

  那姓何的道:「我一聞到了那股異香,便覺得天旋地轉,接著,便眼前一黑,像是被一隻布袋套住,而身子已被人提了起來,向前飛馳,在我被布袋套住之前的那一瞬間,見到其餘幾個人,自竹籬之中掠了出來,其中有三個人,似乎背上各負著一隻黑色的大布袋。我也不知被背出了多遠,只聽得有一個十分難聽的聲音道:「這個不是的——」

  杜常又問道:「那人是什麼口音?」

  那姓何的道:「像是江南的口音,因為我頭昏腦漲,所以也認不真切。另一人道:將他拋下來,留一個信也好。講完之後,便將我抖出了布袋來,我身子發軟。在田溝中直躺了一天,才有力走動,我連忙向這裡來,半路上便與兩位相遇了!」

  袁中笙聽完之後,不禁大是駭然道:「那麼,我師傅呢?」

  玉面判官杜常冷然道:「那要問你了,你帶來的是什麼人,又將他們三人,弄到何去了?」

  袁中笙苦笑道:「杜大俠,你想想看,如果是我帶人來弄走師傅和馮大俠夫婦的話,我還到這裡來作什麼?」

  袁中笙本是不善辭令之人,也正由於他不善辭令,所以講出來的話,也特別有份量,那一句話,便令得杜常怔了一怔,難以回答。

  林標道:「我看這裡面還有蹊蹺。」

  杜常道:「我們相信何兄的敘述,那麼,馬大俠的那句話,就只能對兩人而發,一是袁中笙,一是文麗,不是袁中笙,難道是文麗麼?」

  袁中笙失聲道:「那更不可能!」

  袁中笙脫口講出了那句話來,玉面判官杜常的身子,陡地動了一下。本來,他已經認定了那事情,一定是袁中笙勾結了人所為的。然而,他一聽袁中笙不假思索地講出了那一句話。他的信心,不禁動搖了起來!

  因為,帶那些來歷不明的人來到這裡的人,根據馬放野的句話,不是文麗,便是袁中笙。袁中笙如果要為自己洗脫的話那一定要將這件事,推在文麗的身上。

  但是,他卻一聽得有可能是文麗時,便大聲地以為非是!

  杜常呆了半晌,道:「馬大俠可另有傳人麼?」

  袁中笙道:「沒有,只有我們師兄妹兩人,而且,師傅常說武學之道,全憑自己機緣悟性,強求是難的,所以他對於我們師兄妹兩人,也不是十分肯指點,以致我們的武功,十分……十分低劣。」

  杜常冷冷地道:「你是在說今師的不是麼?」

  袁中笙惶恐道:「恩師對我,恩同再造,我怎敢說他的不是?我只是說師妹貪玩,我則生性愚劣,是以沒有所成。」

  杜常來回踱了幾步,那姓何的人道:「杜大俠,你不以分筋錯骨手,逼問這小子麼?」

  杜常沉吟了片刻,道:「如今我也相信,其中只怕另有蹊蹺——」

  杜常話未講完,那姓何的已一聲長笑,道:「人在人情在,如今馮大俠夫婦,人不在自然也沒有人情了,哈哈!哈哈!」

  他一面笑,一面提著那死人,向前疾掠而去。杜常「哼」地一聲,道:「算他走得快!」林標道:「何老大俠死了兄弟,心自然悲憤難忍的了。」

  兩人正在說著,突然又聽得一陣馬蹄聲,傳了過來。三人忙抬頭看去,只見來的是一匹高頭大馬,馬上則是一個華服漢子。

  玉面判官杜常,身形一閃,便迎了上去。

  那漢子一拉馬韁繩,驟然停了下來。

  杜常冷冷地道:「朋友找誰?」

  那中年漢子在馬上拱了拱手,道:「太湖西洞庭,費七先生,有一封信,交給馬大俠。」

  杜常心中一凜,道:「費七老賊有什麼事?」

  那中年漢子一聲冷笑,道:「對僕不罰主,費七先生派我前來送信,閣下為何口出不遜?至於信中所言何事,又與閣下何干?」

  這時,在一旁的袁中笙,早已看出,那騎馬而來的中年漢子,正是費家莊中的高手潘克。袁中笙並且還懷疑,那潘克可能是他的假名字,因為另一高手史二娘,竟是海內生生島玉骷髏史媚!

  潘克兩句話,將杜常的話,頂了回去,杜常乃是脾氣暴烈之人,怎按捺得住?一聲長嘯,身形已斜斜拔起。

  他拔在半空,五指如鉤,手臂一伸,已向潘克的肩頭抓出。

  當杜常那一抓剛一發出之際,看來勢子像是十分簡單。然而,他手臂震動不已,刹時之間,只見滿天掌影,一齊向潘克罩了下來,那一抓所及的範圍,竟在丈許方圓左右!

  杜常猝施攻擊,照當時的情形看來,潘克實是萬難避得過去的。

  不但旁觀的人認為如此,連玉面判官杜常,也自認為這一抓,一定可以將對方抓中,林標還待出聲令杜常下手不要太重,傷了信使,會被武林中人笑話。可是,就在林標將開口未開口之際,只聽得潘克一聲長笑,笑聲未畢,人突然不見!

  玉面判官杜常的那一抓,正挾著排山倒海之力,連人帶抓,向下壓來,倏忽之間,馬背之上,只剩了一個空鞍,人已不見,而以杜常的眼光武功而論,竟未曾看出,潘克是避向何處的!

  杜常心中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他在那瞬間,立即收勢,但是終於因為剛才發招之際,去勢太猛,雖然立即收勢,手仍向下抓去,只聽得「豁」地一聲晌,這一抓,正好抓在馬鞍之上!

  馬鞍乃是以極硬的皮革製成的,但是杜常五指過處,也已被硬生生地抓裂,可知杜常的指上功夫,實是非同小可!

  杜常一抓中了馬鞍,只聽得馬腹之下,一聲長笑,潘克已從馬腹下向外,打橫掠出了兩丈許。原來剛才,當玉面判官杜常一抓,疾壓而下之際,他身形一側,從馬鞍之上,滾到了馬腹之下,利用馬身,為他擋開了杜常淩厲的攻勢!

  杜常一抓不中,淩空一個筋斗,向後翻出,也早已在丈許開外站定。

  只聽得潘克陰惻惻地一笑,道:「好指力!好招式!這位使的,既然是隴西杜家不傳之秘『飛鷹七手』功夫,那麼定然是川東雙俠之中的玉面判官杜常了!」

  杜常的心中,此際也十分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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