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故劍 | 上頁 下頁


  釣絲一揚了起來,魚兒向後揚來,釣絲在突然之間,纏住了那人的手腕,那人的手腕一緊,五指一松,那柄長劍的劍尖,離中年人的肩頭,本來已只有寸許了,也在那一剎間,「噹啷」跌到了地上。

  那中年人的手臂再向前一抖,那漢子的手腕被纏住,一時之間,掙扎不脫,在釣絲被向前揮出之際,被扯得向前直跌了出去,「撲通」一聲,跌進了水中。

  而那中年人卻已站了起來,再一抖手,釣絲又飛了起來,他放下魚兒,放在竹簍中,又提起了竹簍,那漢子還未曾在河中掙扎得上來,他已轉身走了開去。

  另一個漢子看到這種情形,忙攔住了那中年人的去路道:「何大俠,總鏢頭說,念在二十年交情分上,無論如何,要請你幫忙,請跟我們至姑蘇去走一遭。」

  那中年人搖著頭道:「我說你們找錯人了!」

  他身子一側,閃過了漢子,又向前走去,那漢子也忙打橫跨出了一步,仍想攔住他的去路,可是那中年人手中的釣竿,卻似有意似無意地橫了一橫,「啪」地一聲,正好打在那漢子的小腿彎上。

  那一打力道,看來一點也不大,但是那漢子的身子,卻已向前疾撲了出去,「叭」地跌倒在地。

  而那中年人一停也不停,向前走去,已走遠了。

  等那漢子站起身子來時,臉上有刀疤的那個,也全身濕淋淋地,自小河之中,爬了起來。

  那漢子滿面怒容,臉上的一條刀疤,掙得成了紫紅色,怒道:「這真欺人太甚了,我去找他拼命!」另一個沉聲道:「別胡說了,憑你我,怎是他對手!」

  那有刀疤的憤然道:「待我一把火,燒了他那幾間茅屋,他無處存身,自然跟我們走了!」

  那一個苦笑了起來,道:「胡兄,武林中人稱你叫小李逵,我看你比那李逵,更莽三分!」

  臉有刀疤的漢子,仍是一片恨聲,那一個道:「黃總鏢頭早就說過,何大俠必然不肯輕易答允,我們先到茅屋裡去,苦苦哀求,再作打算!」

  那臉有刀疤的漢子「哼」地一聲,道:「我不去!」

  那漢子道:「你不去也好,你回姑蘇去,將這情形告訴總鏢頭,我看他非親自前來不可!」

  兩人說著,一起抬頭向前看去,只見那中年人已推開了竹籬門,走進了院子。

  那中年人在向前走來的時候,一直皺著眉,那種神情,和他适才在河邊垂釣,閉目養神的那種閒適的神情相較,簡直判若兩人,他一推開竹籬門便叫道:「小三子,快收拾收拾,我要出遠門!」

  他叫了兩聲,卻並沒有人回答他,他的雙眉皺得更緊,走過了兩畦正盛放著的菊花,來到了茅屋門前。

  他一到了茅屋門前,便伸手推門,那門發出「吱呀」一聲,被推了開來,門才被推開,一個矮小的身形,突然從門中,向外疾撲了出來。

  那中年人連忙向後一退,自門中僕跌出來的那矮小人影,「叭」地一聲,僕在門口,一動不動。

  那中年人連忙低頭看去,在那剎間,他的面色,變得鐵也似青!那矮小的人,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垂髫小童,正面向著地,僕跌在門口,有一隻精光雪亮的鐵鉤,深深地陷在他的後腦之中,濃稠的鮮血,在他的後腦,凝成了一片!

  任何人都可以看出,那小童早已氣絕身死!

  那中年人惑視著那小童的屍體,面色愈來愈青。

  而自他的眼中,也迸射出一股異樣的光芒來,他看了好一會,才突地抬起頭來。甚麼也不說,就跨過了那小童的屍體,走進了屋中,一進門,屋中全是竹器,十分簡單,乾淨,有一股清雅之氣。

  屋中一個人也沒有,那中年人將竹簍和釣竿,順手放在門後,來到了一張竹椅之前,坐了下來。

  他坐下之後,才冷冷地道:「好了,還不出來麼?」他那句話,語音冰冷,聽了令人不寒而慄,但是,兩間廂房中,卻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

  倒是在通向茅屋的那條小路上,那兩個漢子,一面向前走來一面還像是在爭論什麼。

  中年人坐在竹椅上,只見那兩人已到了籬前。

  那中年人揚聲道:「進來!」

  那兩個漢子互望了一眼,忙推門而入,他們來到了屋前,一眼便看到了那僕倒在地的小童。

  他們兩人旋地一呆,那中年人已冷冷地道:「你們看看,這孩子的腦後插著的,是什麼兵刃!」

  那兩人齊聲驚呼道:「是黃總鏢頭的龍爪鉤!」那中年人「嘿嘿」地冷笑了起來,道:「是啊,這就叫二十年的交情,真是夠交情啊!」

  那兩人站在門口,面面相覷,一個道:「何大俠,黃總鏢頭豈是那樣的人,一定是另有奸人,在其中播弄,尚祈何大俠明鑒。」

  那中年人緩緩地道:「黃飛派你們來找我,為了什麼?」

  那人忙道:「究竟是什麼事,我們也不知道,但我們卻知道他已三夜通宵未眠,顯是有件重要的事,他叫我們無論如何,要請何大俠一行!」

  何方道:「我若不去就殺了我的小僮?」

  那人急急分辯道:「我們到河邊來,還是這位小哥指路的,我們如何會下手殺了他?我們雖不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但這位李蟒李大哥,在下張天餘,也曾在江湖上混過幾年,怎會做那樣的事?」

  何方斜視著他們兩人,突然身形掠過,向前逼來。李蟒和張天餘兩人,只覺得何方的身形,逼向門來之際,一股勁風,直撲面前,幾乎連氣也透不過來。

  他們兩人,一時之間,卻不知何方想怎樣,都嚇得呆了,僵立著,一動也不動,等到他們定過神來時,何方早已俯身,取下了那鐵鉤來。

  那鐵鉤在何方的手上,鮮血兀自順著鉤尖,一滴滴滴了下來,看來實是獰厲可怖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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