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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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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灰衣人二,又是悶哼一聲,一個道:「你陳先生太忙,他張先生當然不敢閑著了!」 那兩人的口音很奇特,陳典文要小心聽才能聽得懂,他向唐榮望了一眼,唐榮畢竟跟他久了,知道陳典文想問什麼,立時就著艙板中的滴水,在板上劃出了「界首」兩個字。界首的口音,十分奇特,陳典文聽來有點不懂,但是唐榮從小南闖北蕩,諳通南北各地的鄉談,一聽就聽出了這兩個灰衣人的籍貫。 陳典文的心中,迅速想了一想,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之中,籍貫界首的,他一時也想不起來。 陳典文又傾聽了一下,四周圍除了雨聲之外,一點別的聲音也沒有,這兩個灰衣人,是張翱的手下,那已是沒有疑問的事了,看來他們落了單,遇上了自己,那算他們倒楣,好歹也得在他們口中,問出點什麼來。 陳典文冷冷地道:「兩位貴姓?」 那兩個灰衣人看來很鎮定,不過他們的眼珠,在不斷轉動,可以看出他們心中也知道,自己的處境,十分不妙,陳典文一問,一個道:「姓包。」另一個道:「姓麼。」 一個答姓「包」還不稀奇,另一個說「姓麼」,陳典文又呆了一呆,以為自己沒有聽懂。陳典文一呆,唐榮也一怔,立時在陳典文耳際道:「少爺,界首麼爺,是通巢湖水賊的。」 船艙上能有多大,而且唐榮是個粗人,嗓門大,脖子粗,就算在他來說,是「附耳細語」,聲音也不會低到哪裡去,他一說,那兩個人又互望了一眼,那姓麼的道:「唐爺好見識!」 陳典文笑了一下,十指叫叉,雙手輕輕地向外,反拗了一下,指節骨發出了一陣清脆的「必必」聲,道:「兩位,既然相遇,我有幾句話要問,我和你們並無冤仇,不想怎樣,你們可要明白才好。」。 那兩人的身子動了一下,陳典文的話,聽來平和,實際上,充滿威脅,他們怎會不明白,那姓包的立時道:「陳爺,問我們,可問不出什麼來。」 陳典文聲音一沉,冷冷地一哼,道:「能問出多少,就問多少,你們見過蘭姑沒有?」 兩人互望了一眼,姓包道:「沒有,只聽說過,她是個美人兒,是不是?」 陳典文的聲音更冷:「她在那裡,你們聽說了?」 兩人一起冷笑著,道:「你是明眼人,別充瞎子,問你們自己就行了!」 陳典文的眼角牽動了一下,這兩個人可能是新來鹽甯的,自然一切全聽張翱的安排,張翱散佈了謠言,說蘭姑是做出了對不起他的事情,和自己在一起,看來鹽幫上下,全都深信不疑。 陳典文又問道:「兩位到這裡來幹什麼?」 這問題開門見山,那兩人互望了一眼,這會,由那姓麼的開口,道:「陳爺你還有不明白的?自然是沖著你,你昨晚傷了一朵青,要動手,少廢話!」 陳典文陡地一怔,道:「什麼?你說什麼?」 姓包的雙肩聳了一聳,看來像是正在鼓氣,道:「一朵青,你廢了他一隻手,出手好辣!」 陳典文還沒有回答,唐榮已忍不住罵了起來,喝道:「放你娘狗屁——」 他這裡一喝,那兩人陡地一聲大喝,身子直起,「呼呼」兩聲,頂開船艙頂的蘆席,人也向上,直竄了起來,唐榮跟著叫道:「別走!」 陳典文沒出聲,只是順手抓起一塊艙板來,打橫揮出,艙板脫手,正打在那兩人的足踝上,兩人眼看已要拔出去了,又一聲怪叫,「砰砰」兩聲響,重重地跌回船艙來,臉色發青,全身發抖。 陳典文望著兩人,艙頂上穿了一個大洞,避雨是誰也避不成了,船家在船頭,目定口呆地望著,一聲也不敢出,陳典文又冷笑一聲,道:「我沒有見過一朵青,他怎麼樣?廢了一隻手?」 姓包的一面哼哼,一面道:「右手齊腕斷了,他的兩個師兄,護著他回揚州去了!」 陳典文向唐榮望了一眼,道:「明地、暗地裡跟著我們的人,可真還不少!」 姓麼的大聲道:「告訴你,這條道上,上百人都有。」 陳典文道,「那算是張先生瞧得起,他怎麼不動手,在等什麼?」 姓包的瞪著眼,看來他倒是個硬漢子,大聲道:「姓潘的淫婦對不起他,他可是好人,好歹還想見那淫婦一面,問問明白,所以只要我們跟著你!哼!」 一時之間,陳典文還不明白「姓潘的淫婦」是指的什麼人,可是他立即明白了,那姓包的說的是蘭姑!刹那之間,他血向上沖,蒼白的臉,變成了紅色,唐榮忙即閉了眼睛,那姓包的口出不遜,唐榮可不想看他自食其果的慘相,陳典文陡地一聲大喝,一伸手,就抓住了姓包的胸口,姓包的大叫起來,道:「抓死我,也是那麼說!」 唐榮閉著眼睛,聽得在那姓包的怪叫了幾句之後,接下來,就是「哢哢」兩下響,再接下來,就是姓包的慘嚎的聲音,再接下來,忽然是一陣「得得得」的聲響。唐榮不禁怔了一怔,那「哢哢」兩下響,一定是陳典文心中怒火上湧,出手重了一些,將姓包的肋骨,抓斷了兩根,肋骨叫人抓斷了,自然得發出慘嘷聲來,然而,那「得得」聲,又是什麼昵? 唐榮忍不住睜開眼來,只見那姓麼的嚇得縮成了一團,敢情是他把不住在發抖,牙齒相叩,發出來的聲響。再去看陳典文時,已由紅而白,變得比平時更白,那姓包的口中、鼻中,都向外沁著血,可是臉上仍然是一副倔強的神色。 唐榮最愛硬漢,一看姓包的這種神情,心中倒起了幾分憐惜之意,忙道:「少爺,這人——」 陳典文不等唐榮講完,也已經松了手,那姓包的「砰」地一聲,跌了下來,跌得太重了些,將小船的艙板壓斷了。 唐榮瞪了那姓包的一眼,冷冷地道:「你想找死,口裡就再不乾不淨。」 姓包的抹了抹口鼻湧出來的血,一樣瞪著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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