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腸刃(116)_倪匡

一一六

　　淩蒼蒼一見這等情形，立時轉憂為喜！

　　她連忙踏前一步，一聲大喝，道：「雷翔風，你還有什麼話說？」

　　雷翔風自下少林寺以來，所向無敵，這一次被淩蒼蒼發掌震退，還是第—次。他一聲悶哼，手臂又慢慢地向上，揚了起來！

　　淩蒼蒼一見雷翔風手臂向上揚起的勢子，如此緩慢，便陡地吃了一驚！在雷翔風的住宅中，她是曾見過雷翔風以「般若神掌」和天山老邪動手的。天山老邪功力極高，可是結果也敗在這佛門無上神攀之下！

　　淩蒼蒼還記得，當時雷翔風發掌之際，正是這樣慢慢地揚起手掌的，如今，他分明又是要以般若神掌來對付自己了！

　　淩蒼蒼的心中禁迅速地轉著念：自有般若神掌以來，還未曾聽說過使般若神掌的人，曾經敗在別人的手下。

　　由此可知，那般若神掌當真是驚天地、泣鬼神的佛門至高無上功夫。自己是不是能夠抵抗得住呢？淩蒼蒼的心中，實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但是，淩蒼蒼卻迅即想到了對付的方法！

　　因為，雷翔風手臂揚起的勢子甚慢，那顯然是在積聚體內的真氣，一舉待發。

　　淩蒼蒼心想，自己如果發動一輪急攻，令得雷翔風忙於應付，而無暇去凝聚真力，那麼他豈不是不能以般若神掌來傷害自己了麼？

　　當淩蒼蒼想到這一點時，雷翔風的手臂，已揚至與地齊平了。

　　淩蒼蒼知道絕不能再耽擱下去，她一聲嬌叱，雙掌翻飛，在電光石火之間，向雷翔風一連攻出了七八掌，掌風呼嘯盤旋，疾湧向前。

　　由於淩蒼蒼掌力變幻不定，這七八掌之力，有的剛猛，有的陰柔，有的陰陽並濟，竟如同刹時之間，有七八個高手在同時進攻一樣！

　　雷翔風正在凝聚真氣，待發出般若神掌。在那樣的情形下，他如果一松真氣，去對付對方的攻勢，那麼已經凝聚的真氣，便會松了下來，等再要使般若神掌，便又要從頭開始了。

　　而如果其時，向雷翔風攻到的，只是普通人物，而絕不是像淩蒼蒼這樣的高手時，他大可以硬挨上幾掌。然則，他剛才曾試出淩蒼蒼的掌力，猶在他之上，這七八攀如何挨得起？

　　他通於無奈，只得一聲怪叫，雙臂一振，身子向上，疾拔而起！

　　他身子倏地拔起了七八尺，淩蒼蒼的七八掌，便一齊擊空。

　　淩蒼蒼發那幾掌的目的，本來就在於讓雷翔風不能使般若神掌，如今見雷翔風的身子，已起在半空，目的已達，她不禁大喜。

　　但是，就在她心中一高興之際，雷翔風身在半空，轉了一轉，衣袖揚處，突然大蓬細如牛毛，銀光閃閃的銀針，向下激射而下！

　　那一大蓬銀針，以迅疾之極的勢子，向淩蒼蒼軍了下來，由於勢頭太快，因此那樣細的針，也發出了「嗤嗤」破空之聲！

　　那大蓬銀針才發，大殿上眾人，便譁然而呼！

　　要知道這種細如牛毛的銀針，專破內家氣功，乃是最歹毒的暗器，武林中人，相約不用，只有最不要臉面的下三濫，才會不顧一切地使用。

　　鬼教中人，雖不是正派中人，但是卻也絕不屑使用這等歹毒的暗器。

　　這時，大家見俠名遠播的雷翔風，忽然發出了這樣的暗器來，心中驚訝之極，忍不住一起高聲，怪叫驚呼了起來。

　　雷翔風一聽得眾人譁然而呼，心中暗叫了一聲「不妙」！

　　剛才，他因為看出淩蒼蒼的武功已然極高，儼然有淩駕自己之勢，而般若神掌運勁卻又極其費時。如今和淩蒼蒼動手，又和與天山老邪動手不同。

　　和天山老邪動手，乃是講好的互相對掌，所以他才可以從容運勁，從容發掌。

　　而如今，淩蒼蒼若是發動一輪急攻的話，他的確是難以發出般若神攀的。他外表道貌岸然，像是一臉正氣，但是事實上，內心卻卑鄙之極。

　　那種歹毒的暗器，尋常連邪惡之極的人都不肯使用，但是他卻藏了一大蓬在袖中，這時疾發了出來，原是想一舉將淩蒼蒼這一身內功廢去的，卻不料銀針才一發出，便已引起了眾人的不滿！

　　而在電光石火之間，只見三大堂主，身形一起展動，衣袖向上拂起，淩蒼蒼也是「呼呼」兩掌，向前掃了出去，大蓬銀針，立時改變了方向，變得向上激射而出，叮叮噹當，全射在瓦面上。

　　三大堂主和淩蒼蒼的反擊之力極大，那些銀針，射到了瓦上之後，根根全釘在瓦上，一時之間，抬頭向上看去，只見銀光閃閃，像是瓦上忽然生出了許多銀色的毫毛一樣。

　　雷翔風在心中暗叫了一聲「不妙」之後，立即一伸手，抓住了一根橫樑，身子一蕩，便到了梁上，他見眾人面上，皆有不滿之色，心知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必須先發制人！

　　他一聲長笑，道：「淩姑娘，這一大蓬銀針，正是你上次用來射我，被我收了來的，如今你心地如此狠毒，竟想令鬼教毀滅，我將這蓬針還給你，可算得天公地道麼？」

　　他這樣一說，有許多人的面色，已緩和了下來。

　　淩蒼蒼一聲冷笑，道：「這些銀針，原來是我的麼？」

　　雷翔風道：「除了是你的，還是誰的？」

　　淩蒼蒼見雷翔風竟無賴到了這一地步，心中怒極，一聲冷笑，道：「這蓬銀針原來是誰的，誰便是天地間最下流卑鄙的人！」

　　雷翔風卻仍是「哈哈」一笑，道：「你要這樣子罵自己，我可也沒有辦法。」

　　淩蒼蒼見他一面在說話，一面手臂又在慢慢揚了起來，心知他又要發般若神掌，當然，他這樣說法，一則是撇清，二則承可能引自己與他爭辯，他便可以運氣來發掌了！

　　淩蒼蒼一想及此，再不說話，手腕翮處，一掌已向上拍了出去！

　　雷翔風的一掌，幾乎已可以發出了，但是究竟還差了幾分，淩蒼蒼的摯力，便已然襲到，只見雷翔風的身子，突然翻了起來，落在另一根梁上，同時，只聽得「轟」地一聲響處，雷翔風原來存身的那根橫樑，已經斷了下來。

　　淩蒼蒼足尖一點，身形疾拔而起，也落到了一根橫樑之上，和雷翔風相距，約莫有丈許距離。

　　雷翔風一見淩蒼蒼也到了橫樑之上，他腳下內力暗運，已以內家功力，將橫樑震酥，但是他自己真氣連提，卻還站在上面。

　　淩蒼蒼絕不知此，她一上了梁，見雷翔風凝立不動，只當他又要凝力來發般若神掌，連忙足尖一點，身形向前疾撲而出！

　　相隔丈許遠近，以這時淩蒼蒼的武功而論，可稱是一閃即至，她雙足才一踏上了雷翔風存身的那根橫樑，雷翔風的身子，已「刷」地向上拔起，穿出了大殿，向外躍了開去。

　　淩蒼蒼一見這情形，雷翔風像是想走，她如何肯輕易放過？

　　她連忙足尖再點，就準備在被雷翔風剛才身形上拔之際，發掌擊穿的大洞之中，躥了出去。

　　可是，她卻不知道，她所站立的那根橫樑，是早已被雷翔風以內力震酥了的！雷翔風之所以能向上拔起，乃是因為他真氣一直提著，並不需要足尖再在橫樑上點動借力之故。

　　而淩蒼蒼在剛一落下橫樑的時候，真氣仍然提著，身輕如葉，自然也不會跌下。

　　到了淩蒼蒼在橫樑上一點之際，那條已然被內力展酥的橫樑，卻吃不住了，淩蒼蒼只覺得身子一軟，非但不能向上拔起，反倒向下沉去！

　　緊接著，木屑四飛，轟隆連聲，好幾條橫樑，全都一齊斷了下來，大殿之中，立時大亂。

　　淩蒼蒼身在半空，轉了一轉，猛地再一提氣，身在半空，居然又給她提起了丈許，但是她一伸手，卻仍是夠不到屋頂。

　　她只得急使千斤墜功夫，落下地來，身形晃動，在人叢中穿來插去，向外疾掠而出，一面掠出，一面叫道：「雷賊，你別想逃走！」

　　淩蒼蒼身形，迅即掠出了大殿之外。

　　她才一掠出大殿之外，便看到了雷翔風！

　　雷翔風並沒逃走，他就站在大殿之外的丈許遠近處，而手臂已揚了起來，掌心也已對準了剛掠出來的淩蒼蒼！

　　淩蒼蒼一見了這等情形，便陡地一震，她知道，雷翔風穿頂而出的目的，便是要自己在一時之間，難以追得上他，而他則可以趁這片刻的時間，來發那般若神掌！

　　如今，照他站立的姿勢看來，他分明已可以發攀了！

　　淩蒼蒼剛一想到這裡，便聽得雷翔風舌綻春雷，發出了「哈哈」一笑，緊接著，只聽得一陣轟隆之聲，鋪天蓋地而來。

　　那陣聲響之驚人，實如同海潮怒嘯一樣！

　　淩蒼蒼一聽得雷翔風的掌風聲，竟如此之驚人，心中又不禁大吃了一驚！因為，上次在雷翔風府中，雷翔風和天山老邪對敵時，他所發的掌力，似乎沒有如此之強！

　　這時，淩蒼蒼心中，不免感到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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