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腸刃(104)_倪匡

一〇四

　　蔡天涯見淩蒼蒼半晌不語，忙道：「你在想什麼？」

　　淩蒼蒼道：「我在想，我在這裡的一段日子，如今看來，就像是一場夢一樣！」

　　蔡天涯笑道：「人生本就如夢，何必認真？」

　　淩蒼蒼更被蔡天涯講得傷感起來，欷欽不已。

　　蔡天涯道：「你將我大嫂的藏寶，放在什麼地方，可還找得到麼？」

　　淩蒼蒼道：「我想可以找得到的，本來，這些東西是藏在水軒中的柱子內的，我將之放在一口箱子中，埋到了後園的假山石下，我們先找到了水軒，我就有辦法辨認途徑了。」

　　蔡天涯點著頭，道：「水軒在什麼地方，我也不知道，還是你走在前面的好。」

　　淩蒼蒼身形閃動，在廢墟之上，向前掠去。

　　蔡天涯又落後了些，那條人影又在一株樹後閃了一閃。

　　蔡天涯忙又做了一個手勢，和剛才的那個手勢一樣。

　　那條人影立即隱到了樹後。

　　蔡天涯接連兩個起伏，趕上了淩蒼蒼，兩人在廢墟之上掠出了十來丈，已到了一個小湖之旁。

　　那小湖本來是湖水清澈，遊魚可數，有一座橋貫通全湖，橋中便是水軒，那也是淩蒼蒼和蔡夫人初次相會的所在。

　　但如今，湖水卻已變綠了，發出了臭味，而且，水面之上，滿是燒焦了的木頭，有的上面，已經生了厚厚的一層青苔。

　　淩蒼蒼不忍觀看，轉過身去。

　　她沿著湖，向前走去，不一會兒，便到了一片空地中。

　　那片空地上，長滿了雜草，其高過膝。

　　而在空地的一角，還有幾堆個[倒了的假山石。

　　淩蒼蒼歎了一口氣，道：「我記得就在這裡了。」

　　蔡天涯喜道：「蒼蒼，我們快去挖攔！」

　　兩人一起掠了過去，淩蒼蒼還依稀記得當日埋藏那只箱子的地方，她一抖手，已經取出了那柄小劍來，蔡天涯也握了斷腸刃在手。―

　　淩蒼蒼小劍輕輕一揮，一道金虹過處，地上的野草，紛紛倒下，淩蒼蒼在假山石前，來回走了幾步，在一處地方停了下來。

　　蔡天涯忙道：「這裡？」

　　淩蒼蒼點了點頭，道：「多半是。」

　　蔡天涯連忙一步跨過，就要以手中的斷腸刃去挖掘，淩蒼蒼忙止住他，把自己手中的小劍給了他。蔡天涯自己也深感慚愧，竟差點將如此利器用來挖土兩人一陣好笑，索性將斷腸刃和小劍交換了過來。

　　蔡天涯這才手持小劍，挖掘了起來，轉眼之間，便已掘出了一個三尺來深的土坑，但是卻並沒有發現什麼箱子。

　　淩蒼蒼以手加額，道：「別掘了。」

　　蔡天涯面上，不由自主，帶著失望之色，道：「為什麼？」

　　淩蒼蒼道：「我當日埋箱之際，十分匆忙，絕沒有埋得如此之深。」

　　蔡天涯忙道：「如今這裡的情形，和你埋箱之日，大不相同，你可能記錯了地方，還是再仔細想一想，看是在什麼地方？」

　　淩蒼蒼秀眉緊蹙，道：「總是在這裡附近的了。」

　　蔡天涯忙又在旁邊掘了一個坑，但是也是一無發現，不到一個時辰之中，他已在假山邊，掘了十七八個坑，幾乎已將假山石前的地面，都掘起了兩尺來深，可是卻仍然未曾發現那只箱子。

　　淩蒼蒼著急地道：「不對啊，何以掘到如今這等地步，還未曾發現那只箱子，莫非已被人捷足先得了？」

　　蔡天涯也不禁面上變色。

　　淩蒼蒼搖了搖頭，又道：「但是想來，卻又絕無這個道理的。」

　　蔡天涯忙道：「何以見得？」

　　淩蒼蒼道：「我和徐教主，賁島主兩人，一離開三星湖，便見這裡起了火，那些人尋寶不著，便放起火來，那麼，誰會料到藏寶在廢墟之下？」

　　蔡天涯呆了一呆，道：「賁島主是誰？」

　　淩蒼蒼道：「便是東海枯葉島黑衣神君賁枯。」

　　蔡天涯叫道：「那還用說麼？一定是那黑衣神君和你分手之後，又回到這裡來，將藏寶帶走了。」

　　淩蒼蒼遲疑道：「只怕不會吧，黑衣神君為人，十分正直——」蔡天涯頓足道：「你知道什麼，你哪會分辨他人是好是壞？」

　　淩蒼蒼苦笑道：「那你也未免太小親我了，第一個發現雷翔風不是好人的就是我，而且，我一眼便看出你是個好人，難道你竟會是個壞人不成？」

　　蔡天涯一聽，心中便「咚」地猛跳了一下，忙說道：「你再仔細想想看，會不會是記錯了地方。」

　　淩蒼蒼道：「是在假山之旁。」

　　蔡天涯道：「或者這裡有好幾處假山？」

　　淩蒼蒼道：「本來，這裡處處是亭臺樓閣，那當然不止一處假山，但是我卻記得……」

　　本來，她是想說，她的確記得是在這裡的。

　　但是，她話說了一半，便停了下來。

　　那是因為在她離開之後，這裡的變化，實在太大了，和以前已完全不同，她實是不能的的確確肯定：就是在這裡附近！

　　蔡天涯不等淩蒼蒼講完，道：「我想你一定記錯了，我們再到別處去找找看。」

　　淩蒼蒼無可奈何地點著頭。

　　蔡天涯提著劍，已向前疾掠而出，沒有多久，他們便又看到了一堆假山。那堆假山，還十分完整，淩蒼蒼道：「不會是這裡的。」

　　蔡天涯道：「不妨試試。」他又迅速地挖掘了起來，可是卻沒有結果。

　　兩人又繼續尋找，一連找到了七八堆假山石，可是挖掘的結果，仍是一無所獲！

　　這時，天色已黑下來了，蔡天涯抹了抹汗，道：「蒼蒼，你真是肯定將那只箱子，藏在假山石之旁，而不是別的地方麼？」

　　淩蒼蒼見蔡天涯像是因為找不到藏寶，而神情大受打擊，心中不忍，道：「天涯，我確是記得的，但如今既然找不到，我看也就算了。」

　　蔡天涯突然怪聲叫了起來，道：「算了？」

　　淩蒼蒼倒給蔡天涯這突如其來的怪叫，嚇了一大跳，道：「天涯，你這是怎麼了？」

　　蔡天涯像是自知失態，連忙改變了態度，以十分誠懇的語調道：「蒼蒼，你不明白，這批藏寶，對我們是如何重要！」

　　淩蒼蒼道：「我知道，但我們如果找不到，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總不見得不能活下去，鬼教——」蔡天涯揮手道：「鬼教，鬼教，你想想，你身為鬼教教主，武功不如屬下，這教主之位，你能坐多久？去了鬼教教主之位，你又托庇何處？」

　　淩蒼蒼給蔡天涯這樣一說，心中也不禁大是焦急起來，道：「那……怎麼是好，我……如今就算趕回巫山去，也……來不及了！」

　　她心中益發沒有了主意，急得淚水盈睫。

　　蔡天涯道：「你別哭，你得仔細想想，或者你當時匆忙，記錯了。」

　　淩蒼蒼哭道：「我難道連這些記性都沒有麼，我確是埋在假山石旁的。」蔡天涯想了一想，道：「蒼蒼，或者你確是記得寶藏在何處的，只是不肯和我說？」

　　淩蒼蒼一聽，面色慘白，身子也把不住微微發抖。

　　好一會兒，她才道：「天涯，你……這是什麼話？」

　　蔡天涯忙道：「蒼蒼，我也是心中焦急，才會這樣說的，你可別見怪。」淩蒼蒼呆了半晌，歎了一口氣，道：「這箱寶物，找不到倒好。」

　　蔡天涯驚道：「蒼蒼，你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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