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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達書庫 > 倪匡 > 斷腸刃 | 上頁 下頁
一〇二


  淩蒼蒼道:「你看,出一次門,便有幾百人跟住你,這會舒服麼?」

  蔡天涯道:「如今不是只有你我兩個人了麼?蒼蒼你……」他一面說,一面停了下來,伸手摟住了淩蒼蒼的纖腰。

  淩蒼蒼嬌喘細細,道:「天涯,你……想什麼?」

  蔡天涯的聲音,這時在淩蒼蒼聽來,更是悅耳之極,只聽得他道:「蒼蒼,我只想靠得你近些,靠得你緊些,最好……我們兩個人變成一個人。」淩蒼蒼微閉著眼睛,道:「我……我也是這樣想。」

  蔡天涯俯在淩蒼蒼的耳邊,輕輕地講了兩句話,淩蒼蒼雙頰,陡地飛起了兩團紅雲,道:「天涯,你!」聽她所講的話,像是頗有責怪蔡天涯之意,但是她的雙眼之中,卻充滿了情意。

  蔡天涯在她的俏臉之上,輕輕地親了一下,道:「蒼蒼,你還想不做我的妻子麼?」

  淩蒼蒼的面上更紅,猛地一掙,掙了開去,向前便奔。

  蔡天涯隨後追上,追出了三五裡,淩蒼蒼奔走的勢子慢了下來,蔡天涯才追了上去,淩蒼蒼道:「我不許你再講這樣……難聽的話。」

  蔡天涯自然看得出淩蒼蒼的心中,絕無嗔怪自己之意,而她之所以如此說法,完全是為了少女的矜持而已。

  他淺然一笑,道:「好,不說,但今晚我們到客店去投宿時……」

  蔡天涯話未講完,淩蒼蒼的粉拳,已經在他的背上,敲打了十來下!兩人一面笑著,一面向前走去,天色傍晚時分,他們到了一個頗大的市鎮,在客店中宿了下來,當蔡天涯向掌櫃的說他們乃是夫婦,只要一間上房時,淩蒼蒼紅著臉,低著頭,一聲不出!

  第二天,他們又繼續趕路,在以後的日子裡,淩蒼蒼只覺得自己的決定,一點也不錯,她完全浸在極度的歡樂之中,而早已將在巫山為她擔著天大干係的半雲,拋在腦後了。

  那一天,淩蒼蒼和蔡天涯兩人,已經將近來到三星湖邊上了。

  舊地重遊,淩蒼蒼想起當日,為了尋找蔡天涯的下落,在這裡一帶,和雷翔風相鬥,和蔡夫人相識等等事情來,益發感到如今的快樂。

  那一日傍晚時分,他們在一座林子中歇了下來,蔡天涯道:「你在樹下坐著,我去打野味。」

  淩蒼蒼笑著點頭,道:「好。」

  蔡天涯一步三回首,仿佛他並不是去打野味,而是此去要一年半載,方能回來一樣,依依不捨。淩蒼蒼直到望不見蔡天涯的背影了,才一躍而前,悄沒聲地向前掠去。

  剛才,她肯聽蔡天涯的話,不和蔡天涯一齊去打野味,便是因為她心中有了一個頑皮主意的緣故,她要悄悄地前去嚇蔡天涯一眺!

  這時,她了無聲息地追了上去,不一會兒,便已看到蔡天涯了。

  她連忙將身子隱了起來,向前看去。

  一看之下,她不禁大是奇怪起來。

  原來蔡天涯並不是在打野味,卻是在一棵大樹之下站著,正在樹上劃些什麼。

  淩蒼蒼因為隔得遠,看不真切,是以又攝手躡足,向前走出了幾步。

  她走得十分輕,所以蔡天涯沒有發覺她。

  淩蒼蒼直到來到了離蔡天涯一丈五六處,才停了下來,向前看去。

  只見蔡天涯在那棵大樹的樹身之上,剝下了一大片樹皮,然後,在光滑的樹身上,做了一個十分奇怪,看來像是一個圓圈的符號。

  淩蒼蒼看著,心中不禁莫名其妙。

  她心中自己問自己:這是什麼意思?蔡天涯為什麼要在這裡留下一個這樣古怪的符號?

  但是她卻絕對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她根本一點頭緒也沒有!

  蔡天涯在刻好了這個符號之後,四面望了一下,像是在看著是否有人。淩蒼蒼本來想現身而出,立即問他那是什麼意思的。

  但是,在一轉念間,她卻改變主意。

  淩蒼蒼自己也說不上為什麼會改變主意的,她只覺得蔡天涯的行動,十分神秘,自己有必要進一步看他究竟是在做一些什麼事。

  所以,當蔡天涯轉過身來之後,她身子一縮,縮到了一棵大樹之後,蔡天涯自然看不到她。

  只見蔡天涯繼續向前走去,淩蒼蒼仍跟在後面,走出了裡許,蔡天涯又在一棵大樹之上,留下了這樣一個古怪的符號……

  他一共留下了三個這樣古怪的符號在三個不同的地方,然後,他才去打獵野味。

  而就在他開始打獵野味的時候,淩蒼蒼便不再跟蹤他,而回到了原來的地方,又過了小半個時辰,蔡天涯已興沖沖地提著幾隻野兔走了過來。

  他才一走近,不等淩蒼蒼開口,便「哈」地一聲,道:「別看這地方林木茂密,居然難以找到野獸,好在這幾隻野兔還算肥大!」

  淩蒼蒼道:「你走出很遠才找到麼?」

  蔡天涯道:「是啊,快生起火來,我們烤兔子吃。」

  淩蒼蒼道:「你一直就在打野味啊?」

  蔡天涯連考慮也不考慮,便道:「自然是,我還有什麼可做的。」

  淩蒼蒼呆了一呆,才起身去摘采枯枝。

  那時候,她的心中,實是亂到了極點!

  剛才,她跟在蔡天涯的身後,親眼看到蔡天涯在三處地方,留下了那怪符號。

  但是蔡天涯回來之後,卻絕口不提。

  淩蒼蒼並不知道那些怪符號是代表什麼,但是她卻知道了一點,那便是:蔡天涯是有事瞞著她!

  她最信任的,她將整個生命都託付了的人,竟然不是對她真誠相對,而是有事情瞞著她!淩蒼蒼一想到這一點,不但心亂如麻,而且淚水直流!

  等她拾完了枯枝,生著了冓火之後,面上的淚痕還在,蔡天涯回過頭來,向淩蒼蒼望了一眼,道:「咦,你哭過了?」

  淩蒼蒼點頭道:「不錯。」

  蔡天涯站了起來,道:「蒼蒼,你為什麼要哭?」

  淩蒼蒼的淚水下得更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蔡天涯走了兩步,道:「蒼蒼,你不應該心中有事瞞著我不說。」

  淩蒼蒼帶著淚,站了起來,道:「你呢?」

  蔡天涯一怔,道:「我?我什麼?」

  淩蒼蒼道:「你為什麼心中有事,瞞著我不說?」

  蔡天涯一聽得淩蒼蒼這句話,面上的神色,便自大變!但是他面色劇變,卻只是極短的時間,淩蒼蒼淚水模糊,根本未曾看到。

  蔡天涯連忙道:「我瞞著你?我有什麼事瞞著你。」

  淩蒼蒼見蔡天涯仍然不肯承認,賭氣轉過身去,道:「那你自己明白。」蔡天涯踏前一步,手輕輕地放在淩蒼蒼的肩頭上,道:「蒼蒼,你竟不肯信我麼?」

  淩蒼蒼倏地抬起頭來,道:「你要我信你,就該將心中所有的事,全都和我說,若是你對我遮遮瞞瞞,我如何能夠相信你呢?」

  蔡天涯竭力使自己的語調顯得輕鬆,道:「蒼蒼,我究竟是有什麼事不對你說了,你那麼生我的氣?」

  淩蒼蒼究竟是一個直性子的人,她見蔡天涯總是不認,忍不住道:「你剛才出去,除了打這兩隻兔子之外,還做了些什麼事情?」

  蔡天涯一聽,面色又微微一變。

  但是他卻立即伸臂,攬住了淩蒼蒼的肩頭,笑道:「蒼蒼,你說我還做了些什麼?」

  淩蒼蒼聽得蔡天涯笑了出來,心中不禁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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