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腸刃(100)_倪匡

一〇〇

　　淩蒼蒼等兩人走後，才從那偏門之中，走了進去，經過了一條甬道，從一個月洞門中走了出去，陡地覺得眼前為之一亮！

　　只見前面，好一座花園，假山玲瓏，繁花似錦，綠草如茵，數不盡的奇花異草，還有幾隻梅花鹿，徜徉其間，當真如同仙境一樣！

　　淩蒼蒼摘了兩朵鮮黃色的花柔，簪在自己的鬂邊，到了一個小池邊上去照了照，連她自己也覺得池中人影，俏媚無比。

　　正當她在池邊顧影自憐之際，已聽得身後有人叫道：「蒼蒼！蒼蒼！」淩蒼蒼一聽便聽出，那是蔡天涯的聲音。

　　她連忙轉過身來，只見蔡天涯已從那扇月洞門中，掠了進來，蔡天涯一進來，看到了淩蒼蒼，便呆了一呆，面上現出了驚歎之色來。

　　淩蒼蒼興奮得雙頰緋紅，益增嫵媚，笑道：「我還好看麼？」

　　蔡天涯向前走了兩步，道：「稟報教主，你……實在太美麗了。」

　　淩蒼蒼啐道：「誰和你油腔滑調！」

　　蔡天涯笑了起來，道：「蒼蒼，你終於來了，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看我的。」淩蒼蒼來到了蔡天涯的身前，說道：「我們才分手了一個月，可是我覺得好像已分開了幾十年一樣！」

　　蔡天涯笑道：「若是分開幾十年，我已成了老頭兒了，蒼蒼，如今我們可以在一起幾十年不分開了，你說是麼？」

　　淩蒼蒼歎了一口氣，道：「如果那樣就好了。」

　　蔡天涯大驚，道：「又有什麼意外了？」

　　淩蒼蒼道：「沒有什麼意外，我回山之後，師傅根本便不准我出山，我是趁她閉關練功之際，偷著出來的。我的三師姐和我擔著莫大的干係，至多二十日，我一定要啟程回去的。」

　　蔡天涯聽得團團亂轉，道：「蒼蒼，你……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淩蒼蒼道：「我有什麼辦法？」

　　蔡天涯道：「你如今已是一教之主了，誰還能來管束你？若是你不回巫山去，我就不信素心神尼敢將你怎麼樣，你怕什麼？」

　　蔡天涯的話，令得淩蒼蒼的芳心之中，如同小鹿亂撞一樣！

　　她劇烈地心跳，一方面是因為蔡天涯的話，具有太大的誘惑力量了！

　　她自然想和蔡天涯在一起的。

　　而且，她也知道，以她如今的身份而言，若是不回巫山去，素心神尼當真也只有無可奈何！

　　但是另一方面，她的心跳，卻也是因為害怕！

　　因為她如果照著蔡天涯所說的去做的話，那她便是離師叛道了，淩蒼蒼在這以前，是從來也未曾想到過這一點的！

　　她呆住了說不出話來。蔡天涯又道：「蒼蒼，我的話你沒有聽到麼？」

　　淩蒼蒼道：「我自然聽到了。」

　　蔡天涯忙道：「你以為如何？」

　　淩蒼蒼苦笑道：「天涯，我……怎能……就此不回巫山去？」

　　蔡天涯望著她，道：「如果你想和我在一起的話，那一定能夠的。」

　　淩蒼蒼道：「誰說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她一面說，一面眼中，晶瑩的淚水已滾滾而下。

　　蔡天涯柔聲道：「蒼蒼，你見到了我，應該高興，為何反哭起來了？」

　　淩蒼蒼道：「你……硬說我不想和你在一起，我自然要哭了。」

　　蔡天涯笑了起來，道：「反正還有二十天的時間，如今我們不提這件事如何？」

　　淩蒼蒼呆了半晌，道：「好，我們再也不提這件事。」她口中雖是這樣說法，可是心中卻在暗忖：能不提麼？能不提這件事麼？

　　她自己也知道回答是否定的，但是眼前還有二十天可拖延，又何必去為之多傷腦筋？

　　她一想到自己可以無優無慮，無牽無掛地和蔡天涯在一起二十天之久的時候，她又不禁高興得笑了起來，兩人手拉著手，一起向外奔了出去。

　　那時，在淩蒼蒼的想像之中，二十天一定是一個十分長久的時間了。

　　因為，當她懷念起蔡天涯的時候，連一天的時間，也出奇地長，長到了難以忍受，何況是二十天。

　　但是淩蒼蒼卻錯了，二十天的時間，在歡樂中來說，簡直是太微不足道，過得太快了！

　　淩蒼蒼還未覺得日子在逝去，但事實上，卻已過了十七八天了！

　　那一天黃昏，淩蒼蒼和蔡天涯兩人，在一道小溪之旁，靜靜地站著。

　　蔡天涯將溪邊的小石，一粒一粒跌到了溪水之中，緩緩地道：「蒼蒼，你可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一些了麼？」

　　淩蒼蒼一怔，低下了頭去。

　　蔡天涯又道：「如果你要啟程回巫山去的話，明後天就要走了。」

　　淩蒼蒼茫然道：「明後天？」

　　蔡天涯歎了一口氣，向外走出了幾步，道：「是啊，明後天……我們兩人，又要分離了，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見面了。」

　　淩蒼蒼忙道：「不！不！我們不要分離！」

　　蔡天涯轉過頭去，伸足尖在溪水上，輕輕地撥弄著水面的一簇浮萍，道：「蒼蒼，我想過了，你我兩人，是沒有法子不分離的。」

　　淩蒼蒼失神地道：「為什……麼？」

　　蔡天涯道：「你想想，難道你為了要和我在一起，而不回巫山去麼？」

　　淩蒼蒼道：「天涯，我回到巫山之後，看師傅如何處置我，我再作決定。」蔡天涯轉過頭來，直視淩蒼蒼，道：「如果你師傅不讓你下山呢？」

　　淩蒼蒼呆了半晌，道：「那我就偷下山，與你相會。」

　　蔡天涯道：「令師事實上已經不准你下山了，你實是多此一舉。」

　　淩蒼蒼道：「我若是苦苦哀求，我想師傅或者允許我下山的。」

　　蔡天涯問道：「許你下山又怎樣呢？她肯讓你當鬼教教主麼？肯讓你和我這個青城派的叛徒在一起麼？肯讓你在江湖上快樂逍遙麼？」

　　蔡天涯一連幾個問題，將淩蒼蒼問得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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