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腸刃(74)_倪匡

七四

　　只聽得他發出了一下淒厲之極的長晡聲，嘯聲搖曳，迅速地向遠處，傳了開去。四人雖然還可以聽到他的嘛聲，但是卻早已看不到他的人了！

　　四人呆了半晌，不知道天山老邪何以突然離去，也不知他到何處去。四人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際，天山老邪的嘯聲，又自遠而近，傳了過來。他去勢快，來勢更快，轉眼之間，便到了眼前。

　　一到眼前，不等人發問，他已然道：「你們速回三星湖去，等我消息。」白骨神君口快，總算搶到了一句話，道：「老邪，你到何處去？」

　　可是，當白骨神君這一句話講出口之際，又是聽得嘯聲搖曳，天山老邪又早已不見了。四人面面相親，黑衣神君道：「我們就依他的話，回三星湖中去，再作道理！」

　　白骨神君道：「奇怪，何以淩姑娘的話，我們聽了，了無所知，他卻忽然這樣呢？」

　　翼神君道：「他是鬼教教主，蔡夫人當年，曾是一幫之主，武林中曾有他們兩人，可能聯婚之說，這已是數十年前之事了，由此亦可知他們兩人，相知之深，其中有許多曲折，自然不是我們所知的了。」

　　剛才，天山老邪的情形，分明是他已在淩蒼蒼的話中，明白一切了。

　　但是身歷其境的淩蒼蒼，卻仍然莫名其妙！

　　黑衣神君等三人，全向淩蒼蒼望來。

　　淩蒼蒼攤開了雙手，道：「我也不知道，我雖然經歷了一切，當天弘大師和蔡夫人會面時，我也在一旁，但是卻不知是什麼原因。」

　　翼神君道：「天山老邪走了，我們可要去追他？」

　　白骨神君搖了搖頭，道：「追是追不上的了，不如回三星湖去等他吧。」黑衣神君道：「說得是，我們且回三星湖去再說，淩姑娘，蔡夫人可有將三星湖中的事情，和你作過交待？」

　　淩蒼蒼道：「沒有，她只是說，有一些東西留給我，並沒有說什麼其他。」黑衣神君沉思了片刻，道：「照這樣情形看來，蔡夫人分明有將三星湖易主之意了，淩姑娘便是三星湖的新主人了！」

　　黑衣神君的話一出，淩蒼蒼不禁嚇得面上變色，雙手亂搖，道：「黑衣神君，這話可不是能亂說的！」

　　淩蒼蒼的吃驚，自然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為三星湖中，臥虎藏龍，不知有著多少高手，走了的天山老邪，如今在眼前的三位神君，無一不是可以開宗立派的一代高人，淩蒼蒼何以敢自居三星湖主人之位？

　　黑衣神君苦笑了一下，道：「那要看蔡夫人的遺言究竟如何而立，天山老邪此去，可能會有結果回來，一切到那時候再說。如今回到三星湖之後，淩姑娘住在蔡夫人的住所，我們仍是不蒙召喚，便絕不植人好了。」

　　翼神君和白骨神君兩人道：「不錯。」

　　淩蒼蒼想了一想，心忖那水軒中的東西，蔡夫人是遺給自己一個人的，當然最好不要給其他人雩到，沒有人來打擾自己，也是好的。

　　所以，她也點了點頭，道：「那樣也好。」

　　三人不再說什麼，擁著淩蒼蒼，便向前馳去。

　　不消多久，便到了三星湖邊，早有梢公劃過了船來，接四人上了船，向著三星湖中的湖洲，如箭似的射吧出去。

　　等到了湖岸，岸邊已有不少人在等著，每一個人的面上，都帶著十分焦切的神色。黑衣神君歎了一口氣，道：「天下只有蔡夫人一人，能使那麼多武林高手，聚在一起，也唯有她一人，若遭了不測，能令那許多武林高手，同聲一哭。」

　　淩蒼蒼也舉目向岸上望去，只見岸邊上所站的人，不是奇形怪狀，便是貌相清奇，個個氣度非凡，顯然沒有一個是等閒人物。

　　淩蒼蒼呆了一呆，道：「黑衣神君，為什麼蔡夫人有這個能力？」

　　黑衣神君歎了一口氣，道：「淩姑娘，其中道理，我也難以說得上來，但是我問你，雷翔風乃是你所痛恨的人，何以蔡夫人要你將他帶出少林寺，這樣為難之事，你也答應了？」

　　淩蒼蒼一怔，一時之間，也是答不上來。

　　黑衣神君又長歎了一聲，還想講什麼時，船身一震，船已傍了岸，白骨神君、翼神君兩人，已一躍上岸，黑衣神君也身形一晃，帶著淩蒼蒼，到了岸上。一到岸上，眾人便圍了上來，異口同聲，問道：「蔡夫人如何了？」

　　淩蒼蒼歎了一口氣，道：「三位神君，你們將蔡夫人的遭遇，向各位英雄說一說，我想……去休息片刻。」

　　她實是不忍再將蔡夫人的遭遇敘述一遍，以免引起心中的傷心之故。黑衣神君道：「好，我命人送你去。」

　　淩蒼蒼還未及反對，黑衣神君手揚處，已有一個白髮老者越眾而出。那白髮老者生得五短身材，慈眉善目，看來十分和靄可親，淩蒼蒼本來是不要人陪她前去的，但一見到那白髮老者滿面笑容，在垂手聽命，便也不好再拒絕了。

　　只聽得黑衣神君道：「容朋友，你且送淩姑娘前去安歌。」

　　那白髮老者答應了一聲，道：「是！淩姑娘，請跟我來。」

　　淩蒼蒼勉強一笑，道：「這樣看來，我竟成了客人了。」

　　那白髮老者道：「淩姑娘若不要老漢相陪，老漢便告退。」

　　淩蒼蒼忙道：「不妨事的，老丈不要見怪。」

　　兩人一面說，一面離開了眾人，走了開去。

　　那白髮老者走在淩蒼蒼的身邊，體態十分恭謹，淩蒼蒼十分不好意思，道：「老丈，我只知你姓容，不知如何稱呼，黑衣神君是你好友麼？」

　　那白髮老者淡然一笑，道：「不是，老漢姓容，你叫我容老兒好了。我為避仇人追蹤，躲在黑衣神君的枯葉島上，蒙他照顧，他是我的恩公。因為他離開了東海，來到了這裡，我便也跟來的。」

　　淩蒼蒼忙問道：「黑衣神君在東海枯葉島上，有什麼不好，為什麼要拋井離鄉，到這三星湖來？」

　　容老兒緩緩地搖了搖頭，道：「這我也不很詳盡，我已問過他幾次，他總是長歎一聲，並不回答。」

　　淩蒼蒼知道，那麼多人聚集在三星湖中，自然各有各的原因的。要不然，像黑衣神君那樣的高人，在枯葉島自立島主，地位何等尊崇，怎肯來三星湖受蔡夫人的指揮？

　　但淩蒼蒼至今為止，卻還不知道這些高手，究竟為什麼原因！

　　當下，淩蒼蒼低頭不語，只管向前走去。

　　走出了不多遠，便聽得身後，響起了一片號啕痛哭之聲來。淩蒼蒼知道，那一定是黑衣神君已經向眾人道出了蔡夫人中毒一事。

　　但是容老兒卻不知道，他乍一聽得陣陣號哭之聲傳了過來，面上不禁為之變色，說道：「什麼事？」

　　淩蒼蒼歎了一口氣，道：「蔡夫人遇難，徐教主已趕去看個究竟了。」

　　容老兒呆了一呆，失聲道：「有這等事？」

　　淩蒼蒼心頭，又湧上了一陣難過來，她抬頭一看，已到了蔡夫人住的院落門前，她不願意再提一遍令她傷心的事情，所以，她急步向前走了幾步，已到了門前，才道：「多謝老丈相送，老丈請回吧！」

　　她話說完，轉過頭去，向容老兒一看，只見容老兒呆呆地站在那裡，敢情淩蒼蒼向他說出了蔡夫人中毒一事之後，他還沒有動過。

　　那容老兒面上的神色，卻也不是悲傷，他的眼中，也沒有淚痕，他只是怔怔地站著出神。淩蒼蒼叫了他兩聲，他也像是未曾聽到。

　　淩蒼蒼不再理他，轉身向內，走了進去。

　　她穿過了一叢修竹，便有兩個丫頭，迎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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