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腸刃(57)_倪匡

五七

　　但是，她又想起蔡夫人的吩咐，又想起蔡夫人說，她在那水軒柱子中，藏有不少梢致之極的人皮面具，心中便決定，先回到三星湖，然後再到霄府去，去救蔡天涯！

　　淩蒼蒼將斷腸刃放在懷中，向前疾奔了出去。眼看天色慢慢地黑了下來，淩蒼蒼並不止步，一直到了午夜時分，眼看天明之前，便可望趕到三星湖邊上了。

　　淩蒼蒼見沿途並沒有什麼事發生，心中便安心了許多。她又向前奔出了裡許，忽然看到兩側，有火把向前面包抄而來。火把晃動，不下數十個之多！淩蒼蒼一見，心中便不禁一動。

　　但是，她轉念一想，卻又想到那些人，未必是對付自己的。只怕不是三星湖中的高手，便是青城派中的弟子，在集合議事！

　　淩蒼蒼仍然放心向前奔著，又奔出了小半裡，那些火把，忽然隱沒不見，淩蒼蒼也沒有放在心上。

　　然而，在火把炮滅之後，她又奔出了七八丈，忽然聽得四面八方，盡皆傳來了「刷刷」的聲音。

　　那些聲音，雖然極其輕微，但是卻令得淩蒼蒼心中，大吃了一驚！

　　因為一聽便可以聽出，那種聲音，是有許多人悄悄地掩了近來！

　　淩蒼蒼心中，暗叫不妙。因為那種聲音，自四面八方而來，分明是以她為中心，沖著她而來的！

　　淩蒼蒼一覺出不妙，立即停了下來，想覓地躲藏。

　　但是，就在她剛一站定身子，抬起頭來之間，只見無數黑影，像是突然從地底冒了出來一樣，已將她圍住！

　　當然，那些人不是從地底冒出來的。

　　當淩蒼蒼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之際，那些人離她已十分近了。但因為天色濃黑，所以她未曾看到有人。而那些人，直到來到了離她丈許之際，夜色才遮不住他們的身形，所以看來就像是突然之際，從地下冒了起來的一樣！淩蒼蒼陡地吃了一驚，連忙定睛看去。

　　一看之下，她不禁又陡地一呆。

　　只見圍住她的，少說也有三十來人。

　　這三十來人的裝束，全是一模一樣的，黑衣、黑帽、黑布蒙面！

　　從他們那種詭異的裝束之中』絕難認出他們究竟是什麼人來。

　　淩蒼蒼駭然問道：「你們是誰？」

　　可是那數十人，卻沒有一人出聲，卻不約而同，向前逼近了兩步，刀光熠熠，已有七八柄尖刀，向淩蒼蒼攻了過來。

　　淩蒼蒼心中，又驚又怒，左閃右避，總算將這一輪急攻避開，然而圍住她的人數多，她才避開了七八刀，又是七八刀向她砍到！

　　淩蒼蒼怪叫道：「你們究竟是誰？」

　　她一面喝問，一面已伸手人懷，握住了斷腸刃的刀柄。身子一轉，手臂一振，陡然之間，眼前大放光明。同時，只聽得一陣金鐵交鳴之聲過處，她手中的斷腸刃，至少和十來柄尖刀相交，而所有碰到斷腸刃的尖刀，全斷了下來。

　　一時之間，地上全是斷刀！

　　而那些手持斷刀的人，也一齊向後退了開去。

　　只聽得人叢之中，有兩個人，發出了一聲悶哼，一齊向前躍來，一個在淩蒼蒼之前，一個在淩蒼蒼身後站定。

　　這兩人仍未講話。但是從他們的那一下悶哼，跨向前來的步法，和他們站定之際，如同淵停嶽峙似的身形來看，這兩人分明是武功造詣極高的高手，絕非常人！

　　淩蒼蒼的心中，又驚又怒，又喝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那兩人並不出聲，在淩蒼蒼身前的一個，陡地踏前一步，一揮手，衣袖拂起，一股勁風，已向淩蒼蒼劈面拂了過來。

　　那一股勁風勢子之強，令得淩蒼蒼不由自主，被逼退了一步。而她才一退出，身子未曾站穩，背後「嗤」地一聲，又是一股勁力射到！

　　淩蒼蒼自然知道，那是背後的人，已向自己發招之故，她身子一側，反手一刀，向後削出，總算那一招發得及時，將身後那人，逼了開去。

　　淩蒼蒼喘了一口氣，大聲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看你們武功不弱，何以行事如此鬼祟？」她一面喝問，一面將斷腸刃揮之不已。

　　她武功修為本就不弱，這時，將一柄斷腸刃，舞得精虹繚繞，護住了她的全身。那斷腸刃乃是削金斷玉，吹毛斷發的利器，她又舞得如此之潑，誰敢輕易接近她？

　　一時之間，那許多人，只是圍住了淩蒼蒼，並沒有什麼行動。

　　淩蒼蒼的心中，不禁大是焦急。

　　因為她暫時雖然無事，然而她氣力究竟是有限的，總不能一直這樣揮舞下去。她若是力竭，那就非遭殃不可了！

　　最令人生氣的是，那些人究竟是何方神聖，都不知道！

　　淩蒼蒼心中越來越急，過了片刻，她忽然想起，如今自己離三星湖並不遠，如果大聲叫喚起來，不知道三星湖中的高手，是不是可以聽得到自己的叫喚？

　　她一想及此，連忙大聲怪叫了起來。

　　她出聲高叫，自然不免要耗真氣，再加上她手中，斷腸刃揮之不已，不到小半個時辰，她發出的叫聲，已經是斷斷續續了。

　　淩蒼蒼見始終沒有人來，心中陣陣發涼。

　　她知道，自己至多只能再支持半個時辰。雖有利刃在手，但對方人多，武功又高，只怕難有幸理了！她冷汗涔涔而下，身形一凝。

　　她陡地停了下來，原是想和那些黑衣黑帽蒙面人，問清楚他們究竟想在自己身上，得到些什麼的。

　　然而她這裡才一停，便有三個黑衣人，一齊衣袖拂起，向她攻來！

　　那三人聯手，所發出的力道，強勁無匹！

　　淩蒼蒼身不由主，向後疾退了三步，狂風過處，她猛地一眼看到，在她身側，有兩個黑衣人，帽子被那三人的袖勁吹去。而那三人，頭上牛山濯濯，竟像是光頭僧人！

　　淩蒼蒼猛地一呆，失聲道：「你們全是僧人麼？」

　　需知古人盡皆蓄髮，只有禿子，頭上才沒有頭髮。而那兩個人，帽子落下之後，卻又不是禿子，淩蒼蒼立時可以肯定，他們全是僧人！

　　這些人武功身手，盡皆如此了得，而且又全是僧人。淩蒼蒼的心中，立時閃出了「少林寺」三個字來。若是她被少林寺中的僧人圍住了，那麼不要說一個淩蒼蒼，便是十個淩蒼蒼，只怕也難以闖出重圍去！

　　淩蒼蒼一聲驚呼之後，電光石火之間，又已發了三招，但是這三招的勢子，卻已大不如前了！

　　那並不是她的內力，在刹時之間，便自衰竭。而是在那片刻間，她想到圍攻自己的那些高手，可能是少林寺的僧人，而為之氣餒之故。

　　而在她一叫之後，那些僧人的攻勢，卻陡地加強！

　　淩蒼蒼奮力削傷了幾人，但是那些僧人，已越通越近。

　　終於，在她勉力一刀，向前揮出之際，左肩之上，傳來了一陣劇痛。淩蒼蒼心知那是已有人抓中了她的肩頭。

　　淩蒼蒼心知，此際若是一被人抓住，那自己實是萬無幸理了，她怪叫一聲，用力一掙。

　　然而，在她用力一掙間，左肩上傳來的劇痛，更是加劇，令得她身子，猛地一震，全身的力道，盡皆消失，右手也軟綿綿地垂了下來。

　　她右手一垂，眼前人影一晃，手中的斷腸刃，已被一人，劈手奪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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