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腸刃(17)_倪匡

一七

　　紫虛上人知道黑衣神君的脾氣極怪，武功也極高，他生平只對一個人好，那便是在他有一次陷人絕境中，曾出手救過他的素心神尼。

　　所以，紫虛上人一上來便要淩蒼蒼去參見黑衣神君，便是想利用這個關係，叫黑衣神君不再多管事。

　　然而此際，他看到黑衣神君這樣為難的神氣，倒也不願意強人之難。

　　他接著又是一聲長笑，道：「你何必猶豫？你只管出手好了，我們兩個人，已敗了兩人，未必便會栽在你手中。」

　　黑衣神君一聽，身子猛地一挺。

　　在他身子一挺之間，只見他一身黑衣，突然無風自動，刷刷有聲，可見他內功之高，確是非同凡響，只見他斜睨了淩蒼蒼一眼，道：「素心門下，我絕不與你動手！」

　　紫虛上人喝道：「那你先接我一招！」

　　他不欲在三星湖畔多耽擱，是以話才出口，身形一沉，紫雲拂抖起了幾朵紫豔豔的光團，一招「紫雲三式」中的「紫氣東來」，已然疾使而出！

　　紫虛上人的這「紫氣三式」，每一招之中，有三個大變化，大變化中，又各有三個小變化，也就是說，每一招中，共有九個變化之多。

　　是以他這一招「紫氣東來」，才一使出，紫光繚繞間，站在一旁的淩蒼蒼，竟然分不出紫虛上人是攻向黑衣神君的什麼方位。

　　只見黑衣神君身形凝立不動，直到一點一點的紫影，將要將他的全身罩住之際，才聽得他發出了一聲長嘯，雙臂猛地向上一振！

　　他身上所穿的衣服，衣袖極其寬大。

　　因此，在他雙臂一振之間，衣袖便向上疾揚了起來，如同飛起了兩團烏雲一樣，同時，所蕩起的勁風，也是轟轟發發，驚人之極。

　　紫虛上人一見自己的一招，已全被黑衣神君封住，身形向後一退。

　　此際，淩蒼蒼在一旁，不禁十分為難。

　　她是名門弟子，黑衣神君已經講明瞭絕不與她動手，她如果出手的話，黑衣神君自然也不會還手的，照理來說，那對她絕對有利，但是淩蒼蒼卻覺得這樣子，就算勝了黑衣神君，也絕不光彩！

　　因此，她遲疑著未曾出手。

　　而紫虛上人一招攻不進去，身形後退，準備再發第二招間，黑衣神君衣袖已如同兩條墨龍一樣，向紫虛上人直逼了過來，只聽得袖角震盪，刷刷有聲，左袖袖角，掃向紫虛上人腰際的「帶脈穴」，而右袖衣角，則直指紫虛上人的肩井穴。

　　紫虛上人大喝一聲，道：「來得好！」

　　只見他手臂忽然一圈，手中的紫雲拂，突然圈出了一個紫豔豔的圓圈，約徑可五尺，在那個圓圈之中，他內力奔揚，黑衣神君的衣袖，立時如為狂風所拂，倒折了回來，一樣攻不進去！

　　黑衣神君高聲道：「好！」

　　他一面叫好，一面身形後退。

　　紫虛上人也趁機後退了一步。

　　兩人一齊後退，絕不是不想再動手，而正是準備進一步出招之意。

　　但是，就在此際，只聽得自遠而近，傳來了一個尖銳之極的聲音，道：「黑衣神君，且別動手！」

　　那聲音才起之際，還細若遊絲，根本絕不驚人，但是講到最後一個字時，聲音卻已經鋪天蓋地而來，震得人耳際「嗡嗡」直響，聲勢之猛，無以復加。

　　而轉眼之間，眼前人影，倏地一閃，一個又高又瘦，穿著一件灰白色長衣的人，已經到了近前，道：「黑衣神君請回。」

　　黑衣神君身子連忙向後退去，但是他卻不是退得很遠，而且來到了淩蒼蒼的身邊。

　　淩蒼蒼心中一凜，連忙向旁閃開。

　　但是，她才閃出了一步，黑衣神君一伸手，卻已經抓住了她的手腕！淩蒼蒼一見黑衣神君來到了自己的身旁，心中便已知道不妙了，但是，她卻無論如何也料不到，黑衣神君的出手，竟會如此之快！

　　當她覺得手腕一緊，還想要掙扎之間，哪裡掙扎得脫？她失聲叫道：「紫虛伯伯！」

　　紫虛上人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緊緊地盯在剛馳到的那又高又瘦的人身上，一聽得淩蒼蒼叫他，立即道：「你不用怕。」

　　淩蒼蒼想起黑衣神君曾說過，絕不和自己動手一語。

　　而此際，他忽然出手抓住了自己，那只怕是另有用意，並非和自己為難，因此便定下了心來。

　　只聽得黑衣神君向那新來的人道：「白骨教主，你可是奉命來召我回去的麼？」

　　淩蒼蒼本來，只覺得那新來的人，貌相詭異，輕功絕倫，而且所發出的聲音，也是刺耳之極，分明是一個邪派中的絕頂高手。

　　但是淩蒼蒼卻並不知道那是什麼人。

　　直到黑衣神君口中叫出了「白骨教主」四字之後，她只感到全身都如同浸在冰水之中一樣，忍不住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戰，低聲驚呼道：「白骨教主！」

　　她實是不能相信，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那高個子，就是煊赫一時，教眾廣達數萬，第一邪教的教主，白骨神君放青！

　　武林之中，正邪各派之中，都有以「神君」自號的高手，但較為著名的，約有七八個人之多，眼前的黑衣神君和白骨神君，全是其中的佼佼者。

　　而且，他們兩神，不但武功高，地位更高。

　　一個供然海外，一島之主，偶涉中原，武林中正邪各派，都對之尊敬異常。

　　―個自是更不必說了，一教之主，教眾數萬，而教內的高手，更是不可計數。

　　可怪的是這樣兩個人，如今居然都在三星湖中！

　　由此推想，那三星湖主人……

　　淩蒼蒼只想到這裡，已經覺得腦際「轟轟」亂響，再也沒有勇氣想下去！那白骨神君本來是和紫虛上人在對望著的，聽得黑衣神君一問，他身形一斜，退開了一步，轉向黑衣神君望來，神情真是冷漠。

　　只聽得他道：「湖主人說，兩名闖入三星湖，又想撩自離去的人中，有素心門下的弟子在，怕你徇了私情，因此才命我來替你的。」

　　黑衣神君的身子微微一震，道：「湖主人如何吩咐？」

　　白骨神君道：「自然是老規矩，若是來人，不肯再至三星湖去參見主人，那便留下他們身上的五樣東西，放他們離去！」

　　黑衣神君的身子，再是一震，轉過頭，向淩蒼蒼望來。淩蒼蒼見他那張慘白色的臉，離得自己如此之近，心中更是感到了陣陣寒意。

　　黑衣神君望了淩蒼蒼片刻，道：「你跟我回三星湖去吧！」

　　他顯是不願淩蒼蒼遭到那削足、斷手、挖目、削耳、割鼻之苦，是以才勸淩蒼蒼和他一齊回三星湖去再說。

　　淩蒼蒼吸了一口氣，道：「我本來到三星湖去，便是有事要求湖主人」她只講了半句，黑衣神君立即道：「那再好也沒有了，快隨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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