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腸刃(10)_倪匡

一〇

　　紫虛上人攤了攤手，道：「武林中傳說紛紛，但至今為止，還是一個謎。」淩蒼蒼想了片刻，「哼」地一聲，道：「我卻說雷翔風是一個沽名釣譽之徒，實際所為，可能極其不堪！」

　　紫虛上人眉頭一皺，顯是他心中極不以淩蒼蒼的話為然，叫道：「蒼蒼！」淩蒼蒼道：「我遇到一個人，還說雷翔風搶了他的妻子哩！」

　　紫虛上人呆了一呆，道：「胡說！」

　　淩蒼蒼道：「一點也不胡說，人家有名有姓，叫作華秋——」淩蒼蒼一面走，一面將華秋所述的事，向紫虛上人，複述了一遍。

　　紫虛上人聽得大搖其頭，道：「這人一定是瘋了，天下焉會有這樣的事？你說的那華秋，他到何處去了？」

　　淩蒼蒼道：「我教他到三星湖畔去痛哭去了。」

　　紫虛上人聽了，面色陡地一變，腳步也停了下來，道：「蒼蒼，你是在說笑麼？」

　　淩蒼蒼道：「紫虛伯伯，你怎麼老是不相信我的話？難道我對你撒過許多次謊麼？」

　　紫虛上人望著淩蒼蒼，好半晌，才道：「三星湖，這三星湖……唉，蒼蒼，你當真嫌武林之中，太以平靜無事麼？」

　　淩蒼蒼道：「我絕無此意，但華秋蒙此奇冤，總也得有個申訴之處。」

　　紫虛上人搖頭道：「我想，三星湖中的……」

　　他講到此處，遲疑不再講下去，略頓了一頓，省去了要講的幾句話，續道：「……也未必會相信雷翔風會奪人之妻。」

　　淩蒼蒼道：「那就要看華秋的造化如何了。」

　　紫虛上人搖了搖頭，道：「且不去管人家的事，你究竟去惹雷翔風做甚？」淩蒼蒼銀牙一咬，道：「我不會放過他的。」

　　紫虛上人道：「蒼蒼，你是何等聰明之人，想與雷翔風作對，豈不是以卵擊石？」

　　淩蒼蒼尖聲道：「就算力量懸殊，我也不肯放手，這世上難道人人屈服於威力之下，而沒有正義了麼？」

　　紫虛上人「哈哈」大笑，道：「蒼蒼，你這等憤世嫉俗，那可找錯人物了，雷翔風正氣凜然，武林中誰不欽仰，正是正派之中罕見的英雄人物，你將他當成什麼樣人了？」

　　淩蒼蒼毫不考慮，道：「是一個邪惡之徒。」

　　紫虛上人搖了搖頭，道：「越說越離譜了，快趕路回去吧。」

　　淩蒼蒼一擰身，道：「紫虛伯伯，我好不容易懇請師傅，放我出來玩玩，這一回去，又不知要被她關上多少日子，我不想回去。」

　　紫虛上人面色一沉，道：「蒼蒼，你別胡說，如今你在武林惹是生非，我怎能不帶你回去？」

　　淩蒼蒼索性在路邊的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道：「我說不回去，就是不回去，你將我打死了吧。」

　　紫虛上人見淩蒼蒼犯了扭勁，像哄小孩子也似的哄道：「蒼蒼，誰說要打死你了？你跟我回巫山去，我將你想學了多年的紫虛三式教給你。」

　　那「紫虛三式」，乃是紫虛上人畢生絕學，雖稱三式，但每一式中的變化，包羅萬象，極其繁複。淩蒼蒼幾乎一懂事，便向紫虛上人要求學那三式武功的了。

　　但紫虛上人雖然疼愛淩蒼蒼，也因為茲事體大，所以未曾答應淩蒼蒼。這時，他將這事提了出來，只當淩蒼蒼一定會答應的，怎知淩蒼蒼想了一想，搖了搖頭，道：「不，我不要學那紫虛三式。」

　　紫虛上人猛地一呆，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道：「蒼蒼，你不是講笑話？」

　　淩蒼蒼道：「當然不是。」

　　紫虛上人道：「那麼，你要怎樣才肯跟我回去？」

　　淩蒼蒼道：「除非你為我弄清楚一個人的下落。」

　　紫虛上人皺了皺眉頭，道：「什麼人？」

　　淩蒼蒼道：「這個人你也知道，便是青城門下弟子蔡天涯。」

　　紫虛上人呆了一呆，道：「蔡天涯？」

　　淩蒼蒼道：「就是他。」

　　紫虛上人歎了一口氣，道：「蒼蒼，這蔡天涯乃是青城門下弟子，他同你非親非故，而且他盜了青城掌門的寶物，如今青城派正通諭天下，要追尋他的下落，你為何去趙這渾水？」

　　淩蒼蒼道：「紫虛伯伯，那你不必理我。」

　　紫虛上人道：「蒼蒼，你怎麼這樣不聽話？」

　　淩蒼蒼鼓氣道：「反正你不答應我，我就絕不回巫山去。」

　　紫虛上人雙手連搓，他雖是武林之中，一流高手，但是對著淩蒼蒼這樣的人，卻也是一點辦法都拿不出來。他望著淩蒼蒼，好一會兒，才道：「那蔡天涯的下落，如今青城派上下，不知有多少人在找他，你我兩人，怎能這麼容易便找到了他？」

　　淩蒼蒼道：「那不怕，他的下落，實際上我已經知道了。」

　　紫虛上人面有不信之色，道：「你怎知？」

　　淩蒼蒼忽然歎了一口氣，閉口不說。

　　紫虛上人這時，反倒心中，大是好奇起來！

　　需知青城派為了追尋蔡天涯的下落，近半年來，幾乎已鬧得武林之中，無人不知。需知道，本門之中，有弟子離師叛道，這乃是天大失威之事，而青城派居然並不忌諱，可知事情之嚴重，青城派只求將蔡天涯捉住，連失面子也顧不得了。

　　而蔡天涯這人，卻一直音訊全無，至於他盜走的是什麼寶物，青城派中的人物，卻又諱莫如深，武林中也沒有人知道。

　　是以，紫虛上人聽得淩蒼蒼竟然知道蔡天涯的下落，心中自然不免大奇！，要知道，像這樣一派通諭天下，要追尋一個失蹤弟子的事，本不多見，而如果發生了，那一定是發生在大派的身上。

　　如今青城派乃是天下第一劍派，誰都知道，青城派雖未明言，但只要代他們捉到了蔡天涯，一定會有極大的好處的，是以，這件事已成了近來武林中人相遇時的談資了！

　　紫虛上人道：「你既知蔡天涯的下落，如何不與青城派說？」

　　淩蒼蒼道：「要將他向火坑送麼？我還沒有那麼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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