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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〇


  冰岩雪峰,堆落谷中,寒氣襲人,置身其間,宛如劫後初臨,傷心慘目,想到師弟練秋,下落不明,不由一陣傷心,淚珠自落。

  那吹蕭人誘人到此,卻己不知去向,凝神四顧,周圍一片岑寂,不但杳無人影,連飛禽走獸,也不見一個。

  最後,麟兒兩眼,卻落在那亂糟糟的冰穀之內,面東;還有一處,並未為冰峰碎雪所填滿,這無異于大穀之中,卻留了一處小穀。

  飄身臨近邊緣,還未到達,卻呼的沖出一條白影,不用看,知是雪猩。

  這東西,渾身雪白,精神奕奕,麟兒卒不及備,幾乎被它撞個滿懷,趕忙一閃身,輕輕躲開。

  雪猩似乎認得麟兒般,怪眼一睜,滿臉驚異之容,但隨即發出一聲異嘯,那身子便如「流星趕月」般朝穀底落去。

  麟兒愕了一愕,毫不遲疑地將身縱落,往下一看,不由頓感一驚。

  原來此處竟是有數大小雪洞,乍看去,好似蜂窩一般,裡面靜悄悄的;也不絕有雪猩出來,大約上面雪峰坍塌時,主峰落于谷部正中,靠峰一面,反少冰雪滾塞,他一面掛念金牛谷受困好友,但也想明瞭這位天真稚氣,美似金童,師弟練秋的安危生死。

  還有,那又野又美的雪裡玫瑰,雖然渾身有刺.但她的格調,與別的女子,大有不同,這種奇異美人,如被冰雪壓死,豈不可惜?

  眼前這許多雪洞,哪一處是少女潛蹤之所?更何況,金牛絕穀的人,生死之期,連今日也只有三天了。

  三天時間,眨眼便到,任便失去一個,麟兒都得抱恨終身。

  猶豫之間,瞥眼卻見左前方一座洞口,擺著一具破藤兜,那正是雪裡少女出洞所乘之物,細看,兜上還有血跡。

  麟兒暗裡一驚,不由想道:「不是少女被冰雪打傷,就是秋弟曾坐過此物,既有血跡,倒不能不順便一察,否則實愧師門?」

  心意既決,即縱身洞內。

  冰岩雪洞,別有風光,洞壁全由冰雪泥石所凝成,其堅如鐵,寒氣襲人,通道曲折回環,四通八達,冰壁上,卻有不少猩猿爪印,信步而入,左顧右盼,裡面,卻有幾處冰室,還躺著那受傷的雪猩,不是破臉,就是斷臂;齜牙咧嘴,似極痛苦。

  麟兒最具惻隱之心,忙蹲身一看,雪猩受傷之處,竟已有人用草藥將傷處敷好,而且這種草藥,竟是治療跌打損傷常用之物,諸如三七、過山龍、番天印、滿山香,應有盡有,不由暗暗稱奇。

  受傷雪猩,有的已昏沉入睡,有的卻圓睜一雙怪眼,雖然不動,卻似怒極。

  麟兒不由笑道:「你這些披毛畜牲,見了人,不分青紅皂白,立即凶威大發,自己傷得不能轉動,猶不能捐棄傷人之念,按理須把你們一一打殺,但我看著你主人的面子,師門靈藥猶多,就此便宜你們吧?」

  忙取出藥瓶,每一猿猩口內,納了兩粒丹砂,這是紫陽真人治傷聖藥,功效奇偉,藥才入口,遍體清涼,不須臾,都沉沉睡去。

  出了側洞,仍一直往前,但因洞中深遽,竟是愈走愈暗。

  前面已隱約傳出燈光,麟兒大喜過望,三步並作二步,往前一沖,雪洞無門,閃入一看,只覺心頭鹿撞,驚喜若狂。

  這冰雪住室,卻非常特殊,當中是一石缽,裡面滿儲松子油,光炸青碧,其明如晝,左邊卻是一處石榻,榻上鋪滿猩皮,上面躺著一位十四五歲的美少年,周身蓋著猩皮數幅,只留頭部在外,細看,正是耿耿難忘,一心懷念的師弟董練秋。

  麟兒魯莽地沖近榻前,掀開猩皮一看,師弟身上,猶染有不少血跡。

  左手脈腕處,竟被那黑寡婦劃了一道寸多長的口子,上面卻灑了一層黃色藥粉,業經把創口封住,此處已無大礙。

  一探心脈,卻微弱得幾乎辨別不來,不由心中大感一驚,忙探手囊中,想把那靈芝石露,取出與他飲用,卻不料冰蓮雪藕,把革囊脹得鼓鼓,簡直無從插手。

  論數量,麟兒所帶,並不為多,雪藕四根,冰蓬五具,除食用外,還把一大半交與恩師保藏,自己所留,不過藕一根,把它斷作數截,另有蓮蓬兩具而已,但革囊儲量有限,幾段雪藕一放,還有兩隻大碗公大的冰蓮蓬,已把革囊,弄得無餘地可以插手。

  將冰蓮雪藕,放置榻上後,取出玉瓶,灌了不少靈芝露液,隨手一探秋兒穴道,不由嚇了一大跳,原來秋兒全身經脈,竟被風雷僧用重手法所傷,尤以手太陰肺經,少陰心經,足厥陰肝經,傷得尤重,無怪乎他心脈微弱,昏迷不醒。

  忙運師門絕傳——太清手法,先把師弟穴道打通再說,於是兩手一陣搓揉,掌抵足心,一股奇熱,直由湧泉輸入,納諸丹田,散及四肢,通中府,透雲門,開天府,進而極泉青靈少海各處穴道,豁然而通,又用手把他全身按摩一陣,秋兒玉頰,本是一臉慘白,此時竟漸漸紅潤起來。

  麟兒正待把自己所煉成的道家元氣,助長師弟功力,只聞一陣雪猩吼聲,由外而入,還未及轉念,身背後微風颯颯,燭影搖紅。

  未曾轉身,背上已挨了一掌,好在無意之間,被純陽雙鈸擋住,否則,只此偷襲,就得受傷,不由異常震怒,反手一劈,力猛招沉,眼前白光一閃,床上冰蓮雪藕,竟被人順手撈去一大半,不由嚇得亡魂皆冒,匆忙裡,把剩餘之物搶下,放在囊裡,但來人拳招如雨,節節逼攻,放眼一瞧,正是那雪中猩女。

  麟兒忙含笑招呼道:「床上睡著的,正是我的師弟,特來救他!請勿誤會?」

  說完,即往旁邊一撤,停手不打。

  那少女所搶的雪藕冰蓮,竟被隨來雪猩接去,門口已站著四五隻大猩,把門守住。

  少女白白的臉上,隱蘊怒容,而且把一身奇異武學,儘量施出,專揀麟兒要害之處,盡適下手。

  麟兒急得昏頭脹腦,忙一邊抵禦,一面退向門邊,正想覷機沖出。

  雪猩有如怒潮,一湧而上,好在石室還大,否則只有束手成擒了。

  麟兒用了六成掌力,「金蛇剪尾」,反身劈去。

  群猩吼了一聲,不敢硬接這種道家罡氣,從入口的旁,往左右一分。

  「此時不走,正待何時?」人影顯動之下,麟兒遂穿出室外,立把師門牟尼身法一運,躲過幾處雪猩偷襲,總算平安出來,無如這位身帶三分野性的女嬌娃,也跟著趕出,口中正含著一隻竹哨,嗚嗚作響,招來數十隻大雪猩,竟把人團團圍住。

  雪猩招沉力猛,悍不畏死,分從四方八面,猛攻而來,那雪地女娃,也不知對麟兒懷著什麼惡念,竟施展渾身解數,把昆侖崆峒招術,揉合雜用,還夾著一種不知名的陰功。

  她從空中一掠,「驚鴻照影」,電閃風飄,白白的臉上,竟無一絲笑容,酥胸玉腿,在雪地掩映之下,幾疑是那散花仙子,謫降塵世,頓把麟兒看得一呆。

  不料群猩拳招似雨,向上背上,在一瞬忘形之下,卻重重的挨了幾拳,少女玉掌往前一探,千絲寒氣,直撲頂門,麟兒不由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噤,忙把雙腳一頓,縱身空中,猛吸丹田一口氣,右手由下而上,畫了一道小弧,猛可裡.往前一推。

  兩掌相接,「啪」然作晌,麟兒怕她承受不起,不過用了四成力,不料一縷寒氣乃竟由掌心直透丹田,那全身不覺涼了半截,突感頭重腳輕,幾從空中跌下,只嚇得他亡魂皆冒、不敢再行怠慢。

  身子幾轉,「雲龍三現」,快如石火電閃般,猛往斜刺裡掠開。

  不料人未落地,卻有一陣寒氣,猛從身後襲來。

  兩隻大雪猩,比人高出一隻頭,竟用噓氣成寒之法,往麟兒頸後一吹,白氣森森,其寒透骨,其利如刀,人畜當之,立便血凝體僵,肌膚龜裂,十九難以倖免,這種功夫,如何練成?以及它那正確的名字,連麟兒也茫然不識。

  趕忙往斜刺裡一閃身,並用牟尼身法,輕輕避開,無如身上奇寒之氣,卻陣陣發作,先是,一陣涼意,由心頭漸向四肢擴張,驀覺皮膚收縮,毛髮直豎,如置身萬載寒冰之內,自有說不出的奇冷,下顎和四肢,竟不由自主的顫動起來,與瘧疾初發時,畏寒情形,不差兩樣,儘管運用本身元陽,來驅除這種體內寒毒,雖然有效,但元陽之氣,出自丹日,擴之四肢,寒氣立去,可是一經停運,立覺其冷如初。

  麟兒雖然功力極高,竟也弄得啼笑不得。

  那雪地少女,攜著猿猩,緊緊把麟兒圈注,騰挪縱躍,吹氣噓寒,猿步猩拳,運掌如飛,直似殺父仇人一般,絕不輕輕放過。

  麟兒不由怒道:「我與你何仇何恨,要這樣的糾纏不休?乾脆和你拼了。」

  那少女沉著一付白森森的臉,毫無血色。(這是她第一個缺陷),也沒有一絲笑容,口中竟不答話,驀地往前一扮,蔔的一口寒氣,往麟兒臉上便吹。

  美麟兒,因為她糾纏不已,也觸發了滿懷怒意,身子一縮一縱,「捷狸捕鼠」,十指如鉤,往她脅窩便插。

  男女間,兵鋒相對,走遍武休,誰也沒有這種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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