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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第十六章 瞌蛇靈角

  麟兒目光,原可透霧穿雲,星眸凝注,見飛來的竟是那數月不見,兇猛絕倫的大蒼鷹,這東西,大約見著麟兒,心中一高興,竟嘎嘎連聲,身在空中,一陣盤旋,還把雙翅亂拍,刹時狂風滾滾,不但把石上擺的乾糧,吹掉不少,並還把平靜的水面。

  卷超無比波濤,只聞譁然數響,驚濤拍岸,巨浪反彈,拋珠濺玉,把龍女的衣服和秀髮,弄得濕淋淋的。

  龍女笑駡道:「這扁毛畜牲,大約快活得昏了頭,不下來參見主人,卻在空中翱翔作怪,把我一身衣服,弄得全無半根幹紗,真氣人?」

  又笑把麟兒一推道:「你這主人,也疏於管教,還不喚它下來,是否讓巨浪把我們淹死?」

  麟兒笑道。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東西原是雌雄一對,進來的是只公的,母的未來,它決不肯下,就是招呼,也必不聽指揮,別看它凶,對待它隨身愛侶,還真懼伯得可笑呢?」

  朱志明朗聲笑道。

  「這麼說來,它是懼內的了!」口中說著,卻拿眼望著龍女,神秘地笑了一笑。

  麟兒在至友前面,毫無機心,竟慢聲應道:「誰說不是呢?」

  龍女臉紅紅地看了他一眼,嬌喝道:「東西不吃,偏有這麼多的閑言冷語。」

  麟兒回過味來,也覺臉紅,只好微笑不語。那雌鷹,正于此時,展翼而入,水靈宮空間雖廣,卻無法容納翼展文余,長達七八尺的兩隻大鷹,任其翱翔其內,故雌鷹只一閃入,即斂翼而降,緊跟著那雄鷹也從空降落。一左一右,都靠著麟兒,用鐵嘴在麟兒身旁,擦了幾擦,歪著頭,圓睜一對怪眼,把麟兒覷個不止。

  白鶴神君,一見這對鷹兒,竟有如此靈慧,不覺失聲笑道:「賢侄福緣真高,別的不說,單是這雙靈禽,就有數百年的氣候,縱遇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有此二鷹防衛,要想圖害賢契,恐也難逃它們一對鐵爪。」

  說著,歎了一口氣,似覺滿懷悵然,良久,才繼續說道:「我座下原也有白鶴一對,雄名秋月,雌名倩兒,行道江湖時,每出必隨,惟在十三年前,路過天臺,座下騎的,正是秋月,倩兒則緊隨身後,忽聞一陣嘯聲,起自天臺絕頂,那聲音,有如龍吟鳳噦,清雅入耳,但聽來卻又渾身無力,奇異非常,秋月正待斂翼而下,被貧道用道家元陽內煞,勉強喝止,倩兒卻不聽指揮,翩然直落,天臺古木撐雲,從高空伏視,只覺一片黑綠,籠罩全山,秋月失伴,不肯前行,盤旋久之,迄未見倩兒自山中飛出,貧道暗裡吃驚,不得已,只好隨秋月一同降落!」

  龍女最喜潔白靈禽,一聞倩兒降落,久無動靜,不由芳心大急道:「常聞師伯座下,只有一隻白鶴,難道倩兒竟于此次走失,不知下落麼?」

  神君淒然微笑道:「下落倒有,只是所遭遇的情況,比下落不明,還要難解!」

  隨即說出當時情況:「原來神君自空際穿枝而下,恰好落在天臺山頂,當地靜悄悄的,寂無一人,山頂之上,有一塊徑逾三四丈,略作球形的大石,石上,除了一具破蒲團之外,卻是一無所有,蒲團旁邊,卻留了幾行大字,字極蒼勁,寫來如龍飛鳳舞,連認識也極感困難。

  當時神君暗裡吃驚不小,知道所遭遇的人,定是武林中至難惹的人物,因為單指刻石的功力,武林中固然不乏其人,但是用指刻石,能深入一兩寸的人,卻是少而又少,自知已是江湖成名露臉的人物,數十年來,武林中,已無天臺這一派,也未聞有任何厲害人物,潛修於此!思前想後,竟猜不出所以然來,石上的字,卻是寥寥數語,雲:久絕紅塵,不問世事,靈禽過境,偶動塵心,岩下有物事數件,舉以贈爾,宜珍視之。字旁,還劃了一隻破蒲團。

  神君在岩頂察看了半日,不但樹上樹下,連鳥巢穴洞,也看了一番,卻不見有半點影兒,只好飄身從石上降落,圓石之下,確有一又矮又小的石洞,最多,可容一人,還得盤坐其間,石洞中,卻赫然擺著三物,竟是一鶴,一劍和一隻長頸玉瓶。

  細看那白鶴,竟是自己座下的倩兒,此時卻撲在洞中石上,然一身還是溫暖,但鶴目已閉,似已死去,細一察看,渾身卻無半點傷痕。

  摹聞呼然一響,秋月已從石上飛落,瞥見自己愛侶倩兒死去,不覺引頸哀鳴,將身伏在屍體旁邊,竟不肯離開。

  神君只好拿著玉瓶寶劍,等了半晌,一見秋月竟了無去意,只好笑慰道:「此處有高人隱息,那容你在此間久留,情兒非死非傷,可能前輩讓它暫留此處,雖然小別,對它卻大是有益,悲傷做什?」

  秋月聞主人之言,才勉強立起身,又複哀嘯一陣,始背負主人,沖天而上,剛一離開山頂,忽又聞有人清笑道:「你們一人一鶴,都生就一付失卻老婆的命運,我來管這閒事,總算是緣份還好,否則,還真不堪設想呢!」

  神君聞言,心中異常困惑,知道再驅鶴而下,也探不出什麼眉目來,只好悵然離開,時逾數載,情兒杳無音信,重遊舊地,字跡宛然,連那破蒲團也不知所之。

  迫赴南海普陀岩,本系騎著秋月一同來此,申若蘭將神君囚居水靈宮後,連秋月也就不知被她弄往何處了!

  這段經過,不但神君言之黯然,即麟兒,龍女等人,也為之唏噓不已!

  麟兒大眼睛眨了一眨,天真稚氣的一笑道:「天臺山那位前輩,可能熟諳什麼隱身術兒;否則,何至於聞聲不見人,贈寶不露面?」

  龍女把小嘴一撇,故作挪揄道:「山中洞災,以及空心古樹,隨處可以藏人,何必處處想那些怪誕不經的法術之類?」

  麟兒笑道:「隱身符術,自古有之,據聞,唐代某君,卻禮敬一位術士,即世傳八仙飄海的張果老人這位糟老頭,卻善隱身術,大廷之內,來去自如,乍隱乍現,有如九天神龍,難見首尾,那位風流自賞的皇帝,深覺這法術很好玩,當廷竟敕命張果老予以傳授,糟老頭卻笑對道:「做皇帝的人,所注意的,在如何治理天下,統率萬民,使四海清平,民心歸附,才是正理。漢文帝信佛老之言,致使賈誼有傷之慟,法術之類,豈是陛下所宜?」竟吝而不傳,最後那位風流皇帝,竟一再以此相強,糟老頭無可奈何,只好傳他,卻把其中法訣,省略數處,所以張果老如果不在身旁的,他施行這種法術,不是露出手腳,就是現出袍帶,總無法完全隱形。後來,糟老頭怕皇帝再事糾纏,竟飄然遠走,皇帝因為沒法學全,也能懶得再練,隱身術傳到而今,並未絕跡,怎能說是荒誕不經呢?」

  龍女抿嘴嬌笑道:「小別數日,不想你對於稗經野史,卻愈學愈多,再過數月,恐怕連家父所傳,都得忘之腦後,滿肚子,都是這些不經調兒。」

  麟兒俊臉微紅,癡笑道:「連這些,也是恩師教我的呢?」

  龍女故作嬌笑道:「師伯,你看,他膽子愈來愈大了,竟連自己嫡傳師父,也誹謗起來,面晤家父時,我得在他跟前,告你一狀?」

  神君一見這對小兒女,一個賽似桂宮嬌娥,清麗無匹,一個卻似金童滴世,秀逸奪人,而且彼此都有三分稚氣,言語舉動,更似帶磁性吸力,惹人憐愛萬分,不由展顏笑道:「你們兩人,真是天生一對,誰也不用打趣誰,麟侄的話。

  想來不假,真人滿腹璣珠,胸羅萬向,對自己的明珠佳婿,自然將一身所學,傾囊傳授,貴派承道家正統,若干法力,更為各派所不及,不過前輩真人,注重武學,致使武功鼎盛,而法力失傳,隱身符術,原不足異,若蘭今日手上所持之物,即有遁形作用,如認為荒誕不經,賢侄卻是親眼所見!」

  麟兒笑道:「阿彌陀佛,我這人,一生就不會說謊,否則焉能逃過師伯耳目,霞妹妹總該相信了吧!」

  龍女脈脈含情地把夫婿看了一眼,繼而幽雅地一笑道:「別稍得便宜,即想買乖,恩師老人家所煉丹藥,正在爐火旺盛之時,我原無法走開,因為徐師兄和白師姊,騎著蒼鷹,在五指山峰上空,盤旋不去,我和師傅,一見蒼鷹嘎嘎,即知有人要進入此山,正待出口動問,恩師似已前知,竟朝我莞爾笑道:「來人與你互有關連,說不定有急事相求,不能不理,你那未來夫婿,功力雖高,卻到處惹禍,看來江湖浩劫,已有提早發動之勢,不過這孩子來頭極大,到時自有人為他擋橫,不須過慮。來的人,是你師兄師姊,卻非你那夫婿本人,快將他們引來一見便了!」

  我一聞此言,不覺心中一怔,趕忙離開丹房,走出一看,師兄徐瑤,騎著這只大鷹,飛得很低,但因我們的洞府,卻在五指峰山腰之上,洞口又被虯松老檜遮住,不走近前面,簡直無從察出,人在空中,如何看得出來,只好飛躍樹梢,撮口一嘯,不但把徐師兄引來頭上,連自師姊飛行山后,聽到嘯聲,也立即趕來。

  師兄師姊,久別重逢,我們快活得無以復加,正待攜手話舊,大肆寒喧,不料師兄性急,劈口就道:「師妹,季師弟陷身普陀岩,對手功力過高,我和白師妹無法入洞,特來求援?』我當時尚摸不清頭腦,只好叫師兄師姊,概說經過,及聽完他們報告的大意,也不覺暗中吃驚,南海普陀岩,水靈宮的華覺師太,中原武林道上,知她底蘊的人卻不太多,但海外名家,及恩師雪山神尼,卻知道此人是一位極難惹的空門人物,不但性情孤癖,而且最為護短,稍不如意,不把對方弄得一敗塗地,絕不罷手,恩師以她是位邪正參半的人,彼此雖然相隔不遠,卻儘量避免相見,以免鬧出極不愉快的過節,誰知天意安排,實非人力所能避免,我這一關雖然避過,惹事的卻仍與我互有關連,還有何話可說?立將師兄師姊,引見恩師!一入丹房,他兩人拜伏在地。

  還未等人開口,恩師即含笑點頭道:「你兩人無須行此大禮,來意我已全知,貧尼爐火正旺,亟須人守爐護法,霞兒有事離開,就煩你兩人代理便了。,話完,即又垂廉內視,默參半晌,用手略向七寶金鐘一招,這件錦門至寶,原是掛在壁上,離神尼少說也有六七丈遠,竟隨一招之勢,飛入手內,這原是佛門的大擒掌法『巧收蓮台』,但功力能達兩丈開外的人,已是江湖上乘好手,恩師卻能於七丈以內,施來得心應手,實不多見!

  當時把恩師看了一眼。老人家更是神目如電,慈愛非常,不等我自己開口,欲笑謂道:『道消魔長,武以衛道,你一身功力,原是家學淵源,但火候不到,一俟丹成,即可增進不少,為師兩件隨身至寶,驪龍劍業已贈爾,連這七寶金幢,也一起給你吧!

  女孩子行道江湖,比起男孩子來,更加危險,有此護身,百無一失,速赴普陀岩,救爾夫婿便了,半覺師太,睚眥必報,未來勢必到此滋事,但也無法顧及了,即此去罷!』」

  龍女講完這段經過,把麟兒聽得感激異常,遂笑說道:「這位老前輩,竟能前知,而今普陀岩之事,雖暫告結束,但真正的大問題,卻並未解決,正好請教這位前輩神尼!」

  白鶴神君,望著麟兒笑了笑,道:「這位前輩神尼,輩份之高,武功之強,在武林俠義道中,確是有數人物,聽她叮囑的口氣,挽救這次武林劫運,她不但願為插手,而且行動非常積極,賢侄如有所求,定能如願以嘗!」

  龍女忽向麟兒嬌笑道:「我還有很多的活,未曾問你,趁著師伯在旁,對你個人目前情況,就教于長輩尊前,該不算我多事吧?」

  麟兒頷首道。

  「這次的事,關係著師執前輩與好友生死,本來火急萬分,但能遇著師妹,心中已安定不少,本身之事,如果師妹要問,不妨提出,就教長者,愚兄自當一一作答。」

  龍女嬌波流盼,笑問道:「你身上之物,愈來愈多,但這把劍,卻不是那軒轅至寶,而是崆峒鎮山之物靈虎劍,元弟和你情同手足,想來他人在難中,你一定和他把寶劍調換,項下龍珮,定然給了瓊姊防身,這些,你雖不言,我也可以根據常理揣度,但是,你背上背著的那付雙鈸,以前未有,定是新近所得,而且此次來此,事出突然,左腿並還受有創傷,這些經過,你如不講,我怎能知道?」

  麟兒即將巫山復仇一段經過,講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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