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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一


  麟兒見他已道出姓名,師門至交,那敢失禮?忙恭身回答道:「昆侖弟子季嘉麟,參見師伯,還望不吝訓示,以啟愚頑!」

  白鶴神君,緩緩一抬頭,臉含微笑道:「貧道無才無德,一失之誤,自毀道基,紫陽舊友,道高望重,小徒裴慶(按裴慶即玉虛道人)有賴教養,私衷竊感,此間洞主,原是貧道敝內,緣以一時之誤,遂釀成今日嚴重後果,個中原委,一時也無從細說,茲又與貴派同門,因些微細故,致肇爭端,還望看貧道薄面,稍事容忍,使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此身雖殘,自當感激不盡!」

  麟兒挨近道者,見他身著白色鶴毫,飄飄然有出世之姿,就其年齡,當在六十歲以上,望之有如中年,三絡長胡,長眉修目,雙目虹彩失去調節,顯然久經強光刺激,以致失明,雖然坐困洞中,但衣履顏面,尤清潔異常,一臉慈祥,滿懷正氣,語言朗朗,中氣充沛,一望而知為正人君子,絕非薄幸作惡之流可比,不覺肅然起敬。

  玉立身前,天真稚氣地一笑道:「老前輩慈諭,晚輩自當勉力遵行,尊目失明,不知是否需求靈藥了,俾使長者早日康復?」

  白鶴神君搖搖頭,淒然一笑道:「我來此間,已逾七載,兩眼失去視力,已達三年之久,行年六十,已算長壽,塵世間留戀無多,靈藥雖有,但可遇而不可求,常言自作孽,不可活,我之偷生人世,原為還債而來,只要若蘭能對我諒解,即便殘廢一生,也覺心滿意足,如不能以此見諒,雖治好亦負疚終身,治療之事,此時言之尚早!」

  麟兒聽他口氣,似覺兩目尚有藥治療,不過怕無相女尼,更加深仇視,招致內心不安,遂暗道:「我何不故意激這女尼一下,讓治目之事,與他們夫妻反目。

  不至混為一談!」

  遂朗聲大笑道。

  「老前輩既有此意,晚輩也不勉強,不過恩師曾經略向弟子談及,本門治目靈藥,冠冕武林,絕非各派所能及其萬一,老前輩如需康復時,只需囑咐弟子,向恩師懇求一方,包你藥到病除便了!」

  只聞洞口有人噬之以鼻道:「不知死活的狂徒,身臨絕境,死到臨頭,還在瞎吹大氣。

  我洞中預為佈置的聚光神鏡,久經照射。便是大羅真仙,不出數年,目便失效,這種傷,初則目力疲乏,久則釀成絕症,紫陽賊道那幾下,誰不知他不過浪得浮名!有本事,不妨顯一手!」

  麟兒立即接口道:「然則治好了,你那記懷之事,可以一筆勾銷?」

  無相女尼漫聲應道:「記懷與否,我不願與此事混為一談!」

  「你說話可會作數?」

  女尼怒叱道:「狂徒,有本事,這管請,他雙目即使複明,我絕不至對他加深仇恨!」

  麟兒也不再致答,忙探手革囊,取出靈石天露與芝馬肉,只一拔開瓶塞,一陣芬芳撲鼻,香沁心脾,提神醒腦。

  白鶴神君,面露喜色,低聲問道:「藥有靈芝香味,令師真是神人,如有萬年空青,兩者合用。

  再厲害的目疾,也可收藥到病除之效?」

  麟兒悄上答道:「前輩雙目,久受強光,機能萎縮,致招失明,千年成形肉芝,可以恢復機能,靈石天露,可滋潤目中神經,兩者分途並進,再用內功調息,不到二個時辰,目力便回復如初,師伯可將雙目睜開,晚輩和你點藥便了。」

  遂用小指蘸著一點露水,兩目各滴了兩滴,又揀一片芝馬肉,納入道長口中,白鶴神君,立覺芬芳滿頰,兩目涼爽異常,暗中大喜,自不必說,仍和往常一樣,盤坐運功。

  無相女尼,利用佛像遁形,緊守洞口,麟兒點目醫傷,她以為這不過系小孩之見,也未動手阻援,雙方原是劍拔弩張,這時卻將緊張空氣,緩和下來!

  地面蜷伏的,正是水火童子朱志明,和一陽生蔡楚翹,兩人自始至終,未作一語。

  麟兒把他們扶起坐著後,但覺兩人鼻息微弱,心脈弛緩,知道已被人點中全身昏穴,遂運用道家秘授,太清神罡,略一凝神,功貫掌心,只覺一股熱氣,左右手在兩人身上,一陣推拿,這些動作,他原用得熟而又熟,不到半個時辰,朱志明人已清醒,見自己身旁所立少年,和但豐神如玉,而且內功奇高,滿懷困惑,但又不知這就是自己的師弟,正待出語相謝。

  麟兒已含笑招呼師兄,並把自己的出身來歷,一一訴說,朱志明自是歡喜不盡,手撫麟兒肩膀,讚不絕口。未幾,蔡楚翹也醒轉過來,朱志明自不待麟兒開口,即把這位賽似金童,最為出色的師弟,代為介紹一番,蔡楚翹卻喜歡得跳起來道:「季師弟,你真把我們想壞了,師尊每言及你那聰明過人,功臻絕頂的事,同門兄弟,莫不響注,今日相逢,還使人疑是夢中呢?!」說完,又把周遭情景一望,一見環境奇特,不覺恨聲道:「此處有此強光,又如此險峻,莫非我們被人擒縛受困!」

  麟兒笑答道:「誰說不是?」遂把洞主人的一切淵源,概略一說,朱志明為人持重,還不怎樣,蔡楚翹卻氣道:「這妖女,與我們素無仇怨,下此毒手,我們聯合出擊,把她這種害人佈置,一一搗毀,以出心頭這口惡氣如何?」

  麟兒又把二師伯苦行禪師,及受困師執長者白鶴神君,與洞主人彼此間的關係,大略一說,朱志明與蔡楚翹也覺左右為難。

  白鶴神君,盤坐石上,凝運功力,呼吸之間,初則呼然有聲,若微風起於頻未,繼而呼聲愈來忿響,若朔風怒號。

  朱志明與蔡楚翹弄得相顧駭然,不由暗道:「武林中的內家上乘功力,源派雖多,但無一不使氣勁潛運於十二重樓,久靜生明,方能達到以神禦氣,揮氣摧敵的至高境地,本門掌教真人和兩位師伯,均已到達這種至境,但未聞及盤坐練功,呼嘯作響,像他這樣的人呢?」

  蔡楚翹人至天真,虛心好問,知道這位師弟,如就功力論,連門中長輩,也難及他這種旁通博引,廣泛精深,遂含笑以此意詢及麟兒。麟兒笑語道:「內家功力,隨門派而不同,本門發源於道家還統,練就太清一罡之氣,可柔可剛,銷金爍石,崆峒得廣成子真傳,太乙五靈真氣,與太清一罡,異曲同工,但稍加柔和,少林達摩內罡,又略嫌霸道,其他武林中的混元、陰陽、乾元、太極,各有千秋,至於這位前輩聽習,似是武林中曾盛稱一時的煞風神功,如果所料不差,威力還不止此呢?!」

  話猶未盡,白鶴神君口鼻之間,果然呼吸如雷,轟聲大作,風力如箭,吹向水面,引起一片狂濤,白氣蒸騰,彌漫空際,那威力駭人之極。

  水內海蛇,被他這一攪擾,存身不得,奔南逐北,宛如糞中蛆蟲一般,有的還昂首作嘯,身在水中,用力一彈,快似離弦之箭,立往礁上沖來。

  神君只管運氣行功,恍如未覺,口鼻之間,罡氣如雷,一陣陣發往水面打擊,雙方一來往,往上直沖的海蛇,只一撞著那奇異風力,不是當時打翻水內,立便卷向一旁,存身不穩。

  這種憑內家勁氣,獨鬥萬千海蛇的奇景異象,不但把朱蔡兩人,看得口呆目定,就是麟兒也覺這位前輩功力,煞是不凡。

  摹聞無相女尼,脫口怒吒道:「你想仗著那小輩撐腰,竟在水靈宮內,憑你那點邪魔功力,傷我豢養的海蛇麼?看我的!」

  一縷寒風,立即當頭罩落。

  白鶴神君,雙掌對空拍出,呼然一響,風力如山,立將吹來的寒風,吹向兩旁,並喟然太息道:「若蘭,你我年華已去,功力一失,此身便如泡影,半覺師太,在武林輩份極尊,數十年佛門清修,火氣奈何如此之盛?十年之約,我決嚴守不爽,可是故人弟子,無論如何,你不能把他們和我一體看待,而今我目力恢復,功力不但絲毫未失,反比以前精進很多,季賢侄身上背著的,那是佛門聖物,純陽雙鈸,百邪不侵,這東西,絕非紫陽掌教所有,也決非他自行獲得,支持他的,恐是前武林中曾轟動一時的人物,如果遇上那幾位名份至尊的老前輩,你這一莽撞,豈不惹上無邊大禍麼?不管你對我個人如何傷害,縱使化骨成灰,我還念及夫妻之情,毫無怨愁,直陳無諱,也系顧及你未來安全,還望成名不易,仔細思量!」

  無相女尼,冷笑一聲道:「這種貓兒哭老鼠,假慈悲的做作,勸你少來!神山三老,即便還在人間,我師徒正存心找他們的晦氣,如果人都像你,最好閉居石室,一輩子也不用出來!聽你所言,那小鬼背著的喪門鈸,既是三位老怪之物,就不妨著他沖出我這水靈宮府,以顯顯他的道力!」

  白鶴神君只管搖頭。

  朱志明和蔡楚翹見這女尼非常跋扈,性情乖僻得不近人情,不覺大為氣惱,水火童子朱志明,原是火器能手,竟伸手取出一顆霹靂彈,一溜烏光,脫手飛出,疾朝那青碧光華打去。

  麟兒大吃一驚,並伸手阻止,那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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