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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


  冷浮生雖然趾高氣揚,但又似心神不屬,松枝掠來,初猶不覺,待其發現,閃避已遲,只好把頭一低,松枝的尾端有不少松針,一著火,恰似一個大火球,冷浮生雖然避過前端,但尾端下方恰好撞及他的頭部,只聞吱的一響,焦臭四溢,那又細又長賽似銀絲的一頭白髮,於眨眼之間,被燒去了一大半,頭髮這東西,被火燒過之後,不但弄的長短不一,而且又軔又卷,黑褐黃白,樣樣都有,那樣子變得非常滑稽可笑,這還在其次,那火球受著一撞之力,火花紛紛下落,弄的額面頸下,手上身上,四處都是火花,只痛得冷浮生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不但將兩手亂撲,同時立即發動頸上雪竅珠,一口真氣噴去,但見千絲白氣,往外一揚,身上火花,遇著那奇寒之氣,立即如斯回應,消滅的無影無蹤。

  饒是這樣,他頸臉手部各處,猶被火花的傷,雖然只稍及皮肉,但是疼痛異常,把冷浮生燙得齜牙咧嘴,非常憤怒。

  惠元拍手笑道:「怎麼樣,你已嘗了這味兒不太好受吧!再來一次如何?」

  武成林勃然大怒,立向兩旁招呼,「我們用排射方式招呼他們,大不了同歸於盡!」楊瀾,高天鷂以及徐芳、吳文,立向兩旁一閃,張弓搭箭,異口同聲「射」!但聞「嗤嗤」數響,五溜火光,劃空而至,箭在空中呼的一聲,著火起燃,徑奔青蓮師太等人的身後叢林中。

  摹聞麟兒大叫一聲「著」!左右手連揮之下,兩溜烏光隨手打出,當中兩支火箭,被那烏光打個正著,飛上半空,碎火橫飛,直往谷口之處沖去,但那烏光撞著穀頂懸岩,只聞「轟轟」

  數響,那小丘似的岩頭,竟從穀頂碎落,黑壓壓的石頭從空而降,直向武成林一干盜首當頭擊來。

  眾盜首不知麟兒手中發出的是什麼暗器,也從未聞及武林中竟有這種威力強大之物,同時滿空大石壓至,逃命要緊,於是彼此驚叫一聲,各往身後左右閃退,冷浮生和吳文兩人閃避稍遲,頭部臉部,竟被碎石擊傷,傷勢雖然不重,但也弄得皮破血流。

  狼狽不堪。

  驚魂稍定,一看對方那兩個俊美少年,並肩而立,若無其事地在那兒談笑低語,自己射出的另外三支火箭,也被二人用掌風震落場中,竟未能擅越雷池一步,不覺大感困惑。

  忽聞一陣琵琶之音,從穀頂傳入,同時一條綠衣人影,快如石火電閃,立即降落當場,惠元心中一動,立將寶劍還鞘,撲上前,雙掌挾強烈勁風,翻天十八式,連番出手,直攻來人頭部手肩臂等要穴。

  綠衣人竟是琵琶女朱雲英,一見惠元出手攻擊,立即冷笑一聲,右手琵琶一揚,攔腰就擊,左手金絲纏腕,巧扣惠元脈腕,兩手相接,只聞啪的一響,兩人似被彼此內力各自撞退兩三步。

  陳惠元立將左手一探蛟皮囊,竟取出三柄精光閃閃的匕首,怒叱道:「我要教你嘗嘗我這暗器的滋味!」

  正待揮手打出,麟兒卻清笑一聲,人如驚鴻掠影,輕飄飄地落在兩人中間,笑顧惠元道:「元弟你且後退休息,待我來會會這位琵琶仙子!」

  朱雲英粉臉凝雷,幽幽地冷笑道:「如此比劃,不必忙在一匕,一切可由他作主,要稱狠,屆時不妨大顯身手,給他老人家一看?此時恕不奉陪!」說完,一扭頭,人卻招呼武成林道:「武師叔,祖父即將來此,此處速行準備?」

  這妮子,寒著一張粉臉,對拾得子冷浮生,神態至為冷漠,把他看了一眼後,即冷冰冰他說道:「祖父的習慣,你不是不知,他要到此,那七絕追魂香可不能少,不管怎樣,這些事,總不能教我出手!」

  說完,也不管他頭上臉上,有傷無傷,竟連看都不看,即扭轉頭,略一聳身,琵琶輕揚,香風四起,眨眼之間,人即飛離絕穀。

  惠元見敵人中最扎手的人物已去,即向麟兒略使眼色,一同躍入紫光幕之中。

  麟兒跟隨而進,一落地,惠元即低告道:「她又遞來一個紙團,大約又有什麼緊急事故!」

  忙將紙團打開,那紙團竟是一封書信,書雲:「當聞古有傾蓋相投之論,心竊疑之,一經親歷其境,始信其言之不誣!然世事浮雲,瞬息萬變,更以邪正異趣,冰炭難容,一念情癡,徒增自苦。贈丹返室後,複獲武師叔面陳祖父。

  竟以本門毒物散瘟元恙,暗置松之中,實施反擊,只一螫傷,不數日,即頭暈眼眩,周身如焚,時逾十天。縱使和緩複生,殆亦為之束手,幾經設詞探聽、據祖父告稱,此物系出自本門,除蚩尤寶笈中載有解藥外,惟昆侖星宿海,萬載玄冰之下,有物可解,物名未獲,難於奉告,麟兒系昆侖高手,馳赴師門,必有知者。祖父功臻絕頂,已是陸地神仙一流,交手之下,絕難倖免,惟生相奇特,顧亦為其一身脆弱所聚。妾以一念之私,累及本門長輩,行將見奪於棄寰,惟見瑜亮爭輝、紫龍銀虎,雙劍併發,陰靋毒霧,一掃無餘,自亦素心所願耳!此間事了,當立返陰山,所作所為,自當一一陳明長上,五毒之刑難酷,自甘當之而無怨尤!人生固一夢耳!來不知其所自來,去亦不知其所自去,奚戚戚為?此亦自慰之一道也!

  麟兒見詞意纏綿,不忍卒讀,深覺此女熱情奔放,才貌雙全,舍己存人,不亢不卑,最難得的是出身邪門,心同瑩玉,讀其書可見其人,不覺熱淚雙流,悲不可抑。

  惠元則面同死灰,一身顫抖,星眸裡,淚和血出,欲泣無聲,那情形,至為淒慘。

  瓊娘正為師叔挑剔雙臂毒恙,偶而一抬頭,瞬見兩人情景,不覺芳心一震。趕忙一閃身,飄至兩人身旁,低喝道:「身在虎口,何事這般模樣?」

  麟兒把手中的信,遞了過去,瓊娘略一閱讀,眼中熱淚也不禁奪眶而出,一時怔在當地,竟也說不出話來。

  青蓮師太口宣一聲佛號,朗聲笑道:「忙碌眾生,一切自有來去,但求行止無虧,我佛法輪常轉,豈忍隨意將因果倒置?」

  說完話,竟一整道袍,走到惠元身後,伸手在他背心上就是一掌,並溫慰道:「劫運當頭,必須靜以待變,此時心志若亂,一著棋差,勢將遺恨終身,賢侄還不回頭,更待何時?」

  惠元被她這一擊,不啻當頭棒喝,趕忙正色謝道:「弟子敬謝師伯教侮之恩!」

  師太忙從瓊娘手中,接讀書信,隨正色向麟兒道:「此事業已緊急萬分,一個處置不當,勢將危及全域,神僧傳鈸,恐與此事極有關連,麟、元二侄趁早沖出谷中,速奔師門求計,紫陽真人道行極高,令師伯的功力亦不在真人之下,求得三人來此,必有解救之道,軒轅至寶,可暫留此間,貧尼拼著毀去一身功力,發動神劍光幕,護住瓊娘、玉英,十天之內,如能趕回,或可蒙佛祖庇佑,令兩人生還,亦未可知,速即起程去吧!」

  麟兒慨然道:「弟子拼著性命,也得將師伯等人護沖出穀,而後同赴昆侖,懇求恩師,設法救治便了!」

  青蓮師太立將臉容一整,正色道:「此去昆侖,不下三千餘裡,以玉兒腳程,少說也得廿餘天,而且這種散瘟元恙,一經整傷人體,絕不能運用真氣,縱使你能把我們救出谷口,但也無法馳赴昆侖,而且使你施展不開手腳,那一來,不但幹事無補、適足憤事,這又何苦?」

  瓊娘見他一時委決不下,遂淒然一笑道:「師叔之言,確屬萬全之策,我一身生死,與武林劫運,關係極少,你兩人,如不重要,絕不會連神山三老前輩也加青睞,你到底以兒女之情為重,還是以武林中的正義為重?」

  麟兒淒然一笑道:「好!我立返師門求救便了!」立將軒轅神劍,交與瓊娘。

  惠元秀眉一揚,劈手即把寶劍接過,欲往自己的背上一背隨把自己的劍系在麟兒背上。

  麟兒眨眨大眼睛,不明這位義弟用意何在。

  惠元淡然一笑道:「麟哥哥,趕快把天蜈收取瓶中,交與瓊姊,趁早趕路吧!」

  麟兒驚道:「你難道不準備隨我一起出穀?」

  惠元笑道:「漫道我一命為你所救,就是和你是泛泛之交。

  身於危急之間,退而自保,此後何以見人?師伯業已受傷,尚願毀去一身功力,護住瓊、玉兩姊,我又何嘗不能仗你手中神劍。

  護住師伯師姊三人,果真你不能如期趕到,惠元不是老魔對手,大不了人劍偕亡,同歸於盡!你可放心趕路,元弟弟絕不會讓你丟臉!……」

  麟兒聽他話裡對青蓮師太叫他隨著自己出穀,頗有不滿之心,知道這位義弟雖然天真稚氣,但生性剛烈無比,趕忙拉著他的手陪笑道:「元弟,适才師伯叫你隨我出穀,實有讓賢弟赴師門求救之心,但兩派誤會未消,此點頗有礙難,賢弟既願代愚兄留此,爾我生不同日,死願同時,我也無什麼客氣可講,就這樣決定吧!」

  青蓮師大微笑道:「貧尼一時考慮未周,反使元侄誤會,倒真罪過!」

  惠元紅著臉,忙謝罪道:「我和麟哥哥,賭氣慣了,語言無狀,實無心涉及長者,尚望師伯恕罪!」

  彼此遂一笑而罷。

  麟兒將身上玉瓶及蛹蛇內丹一併交與惠元,正待飛身出谷,瓊娘卻把項下神珮摘交麟兒,並道:「你防身雙寶一件也未帶。

  如何可行,趕快將此物攜去!」

  麟兒苦笑道:「這東西關係你四人生死,我有元弟的靈虎劍和天狼釘,及恩師這伏魔雙鈸,已足夠用了,倒是那蝻目珠,你可惜我一用!」

  瓊娘不敢違逆,忙從革囊中,將蛹目珠取出遞過,粉目中竟紛紛落下淚來。

  麟兒仔細打量愛妻,見她粉額紅腫、浮及臉部,忙將芝肉天露倒了一半,納入她革囊之內,內心裡自有一陣傷感,吩咐幾句,又別過師太和袁師姊,玉英不但神色黔然,那神情也覺有些異樣,更使麟兒傷心不已。

  忽聞一陣鐘聲,遠自谷頂傳來,三響未過,竟有人哈哈大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英雄豪傑出少年,老夫倒要看看,什麼後生晚輩吃了熊心豹膽,敢來巫山滋事,趁老車練功未畢,就此逃走,未免妄想!」語音未歇,立見綠白光華迅如驚雷閃電,從穀頂降落,刹那間,旋風四起,寒氣襲人,金牛穀裡響起一片呼呼之聲,松浪千里,驚心駭目,瓊娘等人立感全身似有千鈞重負,連呼吸也至感困難。

  對面松枝頭上,業已方著三人,朱雲英在左,冷浮生在右,一則懷抱琵琶滿臉幽怨,一則手捧金鼎,得意洋洋,當中卻是一位白裝老者,那異樣,不由得使瓊娘驚叫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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