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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於志敏正在吃著,聽了笑道:「師太怎麼說是我搗的鬼?」

  蟬兒道:「不是你是誰?」

  志敏急道:「難道你沒有份?還要講我哩!」

  明因師太見蟬兒和志敏拌嘴,也好笑道:「要說起來連我都犯了串通欺騙的罪過哩!」

  羅鳳英笑道:「師父有什麼罪過,還不都是他們倆個小鬼頭玩出的把戲?」

  于志敏,蟬兒兩人同時朝著羅鳳英一瞪眼道:「你倒大得很哪?」

  「好!好!恕我口拙講不過你們!」羅鳳英一笑作罷,可是把那個于志強急到不可忍耐,磨著志敏道:「好兄弟!你到底把馬藏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說你猴急性子,就真是猴急性子,馬在莊外右邊裡多路的樹林子裡!」于志強好容易等到志敏說這麼一句,急忙朝各人打一個招呼,匆匆出去,連到志敏在後面喊:「當心馬兒踢了你!」也聽不到,事實上人已去遠了。

  李全藩連忙到外面叫幾個壯漢,一同前往把馬牽進莊子,于志強也嘻嘻哈哈地回來。

  這時,駱中明觸起一件心事。心中陡然一驚,告誡於志敏道:「你對皈命賊道那麼高的武技,交手時為什麼不用兵刃,萬一失手,才後悔來不及哩,以後千萬不可如此,以你的藝業來說,上人既肯放你出山闖鏈,當然是已有了相當成就,可是仍然要小心為是!」

  志敏沉吟了一會,才道:「駱伯伯說的話確是真理,不過蒙天劍派是集匯各派精華而成,而各派又有各派的絕招,除了衣缽門徒之外,別人無從學到。只好利用機會,隨時留意,因此,惟有空手過招,才打得久些,別人那套功夫才有時間演出來,我要學也學得更澈底。再則我現在沒有什麼兵器好用……」

  各人聽到於志敏說沒有兵器好用,大為驚訝,明明他身上帶著兩枝寶劍,還說沒有兵器用,甚至於明因帥太都認為他有點逞能,還是志強忍不住道:「你不是帶著兩枝寶劍,怎說沒有兵器使用?」

  「是啊!」蟬兒也附和一句。

  于志敏莊容道:「你不知道,我背上這枝劍是師門的至寶,前幾輩的俠義道和綠林道對它都很熟悉,只要劍一出匣,他們就會看得出我的師承,為了不替師門多招恩怨,只好備而不用。至於我那枝綠虹,卻是煞氣太重,尤其幾年來我已把它練到能發能收,差一點的寶刀寶劍遇上了非折不可,恩師上人曾再三囑咐,非遇到萬惡不可赦的凶徒,或本身已遇到絕境的時候,不准用。師命當然不可違,並且我還有一點私心……」

  頓了一頓,接著道:「如果我用起綠虹劍,就沒得打的了,那還能夠注意強學別人的絕招?」

  各人聽了志敏這番話,才知道他存心忠厚,顧及師門,並不是炫奇好勝,無不動容,倒是蟬兒嘴快,笑道:「你這叫做關起猴子無法耍,才氣悶哩!難道你不會找一枝普通刀劍來用?」

  「我又不開兵器店,要那麼多幹啥?」說得各人哈哈大笑。

  這時,各人已經是酒醉飯飽,於志敏回後面去打開衣包,取出一件背心和一件鰻皮衫交給明因師太道:「這兩件衣服雖然不能算是上好的寶物,可是對於防禦別人的暗器倒很有用,就給師太隨意使用吧!」

  回過頭來對駱中明道:「伯伯!你們到了南昌再等我幾天吧!現在我要去分水町找那皈命賊道學劍法去!」也不待各人答應,提起一個小小的包裹,朝著各人點一點頭,肩膀一晃,燈影一搖,各人眼睛一花,已失去於志敏的所在。

  李全藩無限感慨道:「像于二公子這種藝業,不但沒有半點自驕,反而異常謙虛,處處尋找學習的機會;不但向自己人學習,甚至於向敵人學習。我們才學得一點點皮毛就自高自大,豈不愧死?」

  蟬兒口快接道:「李伯伯還說他謙虛哩!他嘴裡倒是謙虛,可是做起事來,卻獨斷獨行,一點也不問別人……」說到這裡自己覺得話裡有毛病。反而把末說出的話,咽了回去。

  柳營道:「這也難怪!以他這樣深厚的功力,別人認為做不到的,他做起來卻很容易,叫他和誰商量去?譬如剛才他要往分水町,慢說那邊有皈命妖道為敵,就單單以路程來說,也有將二百里的遠近,給我們走也要走兩天,可是他走起來也許一兩個時辰就可以到達,實在也找不到和他商量的人來。不過,像他這樣,恐怕要寂寞一輩子!」

  龔華笑道:「你這是什麼話,為什麼要寂寞一輩子?」

  柳營哈哈笑道:「你這個猴子精,平日自詡聰明,這回倒給我難住了!這就是因為『曲高和寡』呀!」

  到了就寢的時候,于志強發覺枕頭底下壓著一封信,拿起一看,上面寫著:「代呈明因師太親拆」,那字跡卻認出是於志敏的筆法,心裡詫異道:「他有什麼話不能當面講,卻要多費筆墨,而且是什麼時候寫的?」雖然是這樣疑惑,到底是急急忙忙地拿去交給師父。

  明因師太拆開一看,不禁呵呵大笑,其樂已極,羅鳳英、蟬兒、和于志強,都不知道師父為什麼那樣高興,反而怔著了。

  明因師太笑了一陣。把信交給于志強道:「你看你這位兄弟多聰明,真是深得我心。我多年來沒有解決的謎。卻給他幾句話就點破。好吧,你們統統出去,替我守著門外,在明天這個時候我不自動開門以前,不准任何人來打擾我!」揮一揮手,羅鳳英師姐弟只好悄然退出。

  到了外廂,各人湧上前來看志敏那封信,大意是說:三年前,上人用千里傳音的方法,告訴師太練那瑜迦秘笈的口訣,但是今天在梅關遇敵,卻沒有用上,料必是口訣中有一兩句費解的地方,所以練起來總覺得五氣不能歸一。

  其實要正氣歸一倒也容易,只要在打坐的時候,手心腳心向上,舌尖抵住上顎,瞑目內視,摒息咽氣,口內自然靈液生津,經過了十二時辰的來複,就覺到氣魄充足,運劍欲飛…

  ……。

  鳳英師姐弟讀了志敏給師太這封信,知道師父需要有整整一晝夜,不能動彈。在這個緊要關頭,深恐別人進來騷擾,更防外敵到來破壞,雖然擾亂一天,第二次還可以再練,到底也是討厭。師姐弟商量了一陣,決定分班輪流侍護,一直到第二天的亥刻,師太開門出來,果然精神煥發,師徒都慶倖不已。

  駱中明和明因師徒,在石虎莊住了三天,別了李全藩、柳營、聞仲三、龔華和車氏兄弟,向南昌進發。鑒於上次梅關遇敵的經驗,知道縱然採取分散的方法,也無法避開賊人的跟蹤,而且自己反因分散之後實力不足,與其躲躲藏藏示敵以弱,倒不如堂堂皇皇和敵硬拚。

  所以這次出發的時候,決定兩起人經常保持聯絡,在每一個歇腳站,就停下來,等候會合再繼續前進。

  這一天,到達廬陵,在城外五裡的地方,有一座傍山偎水的涼亭,倒也清幽脫俗,並且是在官道的旁邊,亭外懸著一付對聯:「為名忙,為利忙,忙裡偷閒,且到涼亭坐坐;勞力苦,勞心苦,苦中作樂,聊將世事談談。」聯語淺顯清新,筆法勁遒蒼古,卻沒有上下款,不知道是什麼人寫的。

  明因師太對著各人笑笑道:「我們也來個忙裡偷閒,到涼亭坐坐吧!」

  各人拴好馬匹,進了涼亭,不一會,駱中明和于志強也同時到達,見到明因師徒在亭裡小憩,此時且喜無人,招呼一下,也就進入亭子。

  寒喧沿途的景物,漸漸提到韓江沿岸的風光,依照明因師太的意思,就想在廬陵棄馬乘船,順著贛江而下,比較省力,而且可以秘匿行蹤,還可以流覽兩岸的風物。

  可是,于志強和蟬兒二人,稚氣未除,那願被關在船艙裡受那悶氣?再則曾經艙海難為水,他們在瓊州乘坐慣了大海船,賞盡了煙波浩蕩的景色,那還看得起一條小小的贛江?尤其是,新獲良馬,騎在馬背上,聽那「得得」的蹄聲,順著馬蹄溜達,還可以流覽沿途的山嵐水色,賞玩一些鳥語花香。

  四天來,他們已經和馬兒結為良伴,尤其蟬兒選中白無常的赤騮馬,雖非寶駒,倒也名馬,騎起來平穩迅速,飄飄欲仙,更不願把它賣掉。所以蟬兒一聽到明因師太和駱中明,商議乘船的事,首先就提出反對的意見道:「我雖然喜歡乘船,但是我更喜歡騎馬!」

  明因師太好笑道:「癡兒,既然是乘船,那還能夠騎馬?難道你把馬放在船上,而你又騎在馬背上不成?」

  蟬兒陡不防備被師父抓住自己的語病,加以反駁,倒覺得有點好笑,想了一想道:「如果兩者不可得兼,我還是棄舟而乘馬好啦!」

  不等別人開口,又補上一句:「因為船是別人的,而馬卻是我的啊!」

  明因師太搖搖頭笑道:「真是謬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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