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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明因師太過來見到任乾玉昏迷不醒,知是所傷不輕,忙叫于志強把任乾玉的上衣解開,進行摸診,過了一會才微笑道:「並無大礙,不過倒要休息一百天,在百天內不能鏈功鏈氣了。」一面替任乾玉推宮過穴,一面吩咐于志強羅鳳英兩人去斬伐山竹,編成擔架,把任乾玉抬回向濤村。

  各人聽說任乾玉並無大礙,才略為安心,王大伯笑道:「乾玉的時運竟是這樣不濟,兩次受傷都是傷在敗逃的賊人手中,將來行道還不知要遇上多少次兇險哩!」

  明因師太也笑道:「這就是各人的緣法不同了,有些人出道幾十年都能一帆風順,不經挫折;有些人卻是一出師門,就遭風險,不過只要心存忠厚,處事小心,終可以逢凶化吉,遇難呈祥哩!」

  王大伯點點頭道:「師太這幾句倒是至理名言,可是,師太曾否見過從未經挫折,而能夠成名的俠義中人呢?」

  明因師太被他問得一呆,才微笑道:「這就很難說了,在貧衲這一生中還沒有遇上這種人物……」想一想又接下去道:「要有,就有紫虛上人這一種人了,因為他這一種人物,平時蟄居在深山裡,與人無忤,與世無爭,學成了登峰造極,履空蹈虛,刀槍不入,吹氣成劍的上乘功夫之後,才出來行俠,而且他們的行為端正,品格高潔,處處都得到人緣,遇上不平的事,伸手就管,管不下就淩空飛霞,一去無蹤,等待時機成熟再來管,當然就比較難遇兇險了。譬如說:你們這裡的於志敏,就藏在人跡不到的地方專心學藝,他的師父藝業既高,人又好勝,三百年來就只收他這一個門徒,不把古今絕學完全給他練好,也不放他出山,到出山行道的時候,只要行為正當,不太過驕傲,誰願去惹火燒身,難道真個活得不耐煩不成?」明因師太這些話說得既輕鬆,又痛快,各人都讚歎不已,尤其駱天明更感到一陣安慰,正待詢問志強,究竟志敏的藝業高到什麼程度,又聽到蟬兒嘻嘻對明因師太笑道:「師太總是稱讚別人,自己的反而不說了。」

  明因師太笑道:「癡兒,你一樣也不行,要我贊你什麼?」

  蟬兒噘起小嘴道:「徒兒就不信志敏的功夫有那麼凶,那天撞在我手裡,就要捶他一百捶。」眼著于志強一笑,一片嬌憨之態。

  明因師太輕叱道:「別給人家笑話了,他能讓你打著豈不是夢……」忽然,從梁上輕飄飄地落下一個不滿四尺高的小孩子來,可是卻穿著成人的衣服,就像裹著一堆布料,各人驚喊一聲,那小孩已走到明因師太面前,打一個稽首道:「奉恩師命,呈上一粒靈犀奪命丹,救那位受傷的叔叔,但是吃了下去卻要三天不醒哩!恩師還說趕快到中原去多請幾位幫手來,恐怕淩霄妖道會把宇內十三凶,統統搞來瓊崖,鬧個烏煙瘴氣哩!」說完就從那長袖中取出一顆丹藥,遞給師父;明因師太接過丹藥,端詳那小孩一會,啞然失笑道:「小友,你也太會胡鬧了!」于志強也驚呼一聲「兄弟!」只見那小孩隨聲暴長,各人眼睛一花,卻看到一個十六七歲體型的少年,嘻嘻幾聲就掠到門外,一路笑聲,已去得遠了,蟬兒一把沒抓著,鼓起小腮連呼可惜,恨恨不已。

  明因師太望著蟬兒笑道:「是不?我說你打不到他,你不信,現在我們說的話統統被他聽去了,他不笑破肚皮才怪上!」

  接著歎一口氣道:「貧衲不是誇口,如果在靜夜的時候,半裡內的落葉聲音也可以聽得出來,可是志敏這小友是什麼時候來的,我就聽不到,可見他的藝業實在高深到不可測的地步了,不過,這也是給貧衲一個教訓,如果有他這樣一個敵人藏身在這裡,豈不是隨時可以偷襲成功了!」

  「志敏這孩子從小就是頑皮,不分大小喜歡捉弄別人,也許他老早就藏身在這裡……」駱中明英指頂上一塊匾額說。

  明因師太望了那匾額一眼,搖搖頭道:「不是!」

  于志強詫道:「師父怎知不是?」

  明因師太道:「你准細心觀察一番,也可以長點見識。」並沒有直接答覆。

  各人都不約而同,抬頭望那塊匾額,一會兒,蟬兒點點頭道:「果然不是!」

  「你怎麼也知道不是?」于志強還要問上一句,蟬兒蹙起眉頭嗔道:「你這個人怎麼盡是實心實腦的,不看看那塊匾額,蛛網塵封,如果有人從那匾額上下來,為什麼灰塵不跟著掉下來?」

  于志強給她說得小臉一紅,但仍然強辯道:「我偏說是!」「你有什麼證明?」「你看這個!」于志強飛身上去一指。原來懸掛匾額的那根橫樑上,清清楚楚地印有一個人形,但是,不細心去觀察仍然看不出來,「我和你說匾額,誰和你說梁上?真是牛頭不對馬嘴!」

  各人聽了他師姐弟拌嘴,倒也一樂。

  明因師太笑道:「不要拌嘴了,橫豎是志敏利用我們混亂的時候,不知道用什麼身法,把身體貼在梁上,我們也太過大意了,才沒有看出來,不過,我倒不認為他是開玩笑,可能還是暗示著賊人要使用這種方法,來窺探我們的秘密哩!」話雖是這麼說,但心裡也暗暗佩服于志強心細。

  「難道敵人之中也有像敏弟這種功夫的人?」于志強對他這位敏弟,已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所以多此一問。

  「這就難說了,敵人中未必就有志敏的功夫,可是也不可輕視,藏身在匾額上,就是普通人也能做得到,不算什麼希奇。同時,他說的宇內十三凶是什麼人物,我們雖不知道,但必定是辣手的魔頭,不然他那師父就不會特別關照我們注意。這次又派他送來丹藥,解救任乾玉,免他百日的苦難,料想也含有深意,可能就是要他早日恢復健康,以便鍛鏈功夫,將來還有急用之處;不然,他明白地知道任乾玉不會危險,又何必多此一舉呢?」明因師太這一場解釋,各人都覺得合情合理,但是,不知道將來會遇上怎樣的魔難,心頭慢慢爬上一團暗淡的陰影。

  明因師太看各人的臉上都罩著一片嚴霜,知道必然是過份擔心將來的遭遇,連忙接著解釋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值得畏懼的地方,那些賊人既然被稱為宇內十三凶,當然個個都有驚人的藝業,不過,邪不勝正也是必然的道理,在天地之間,同情惡人為非作歹的人畢竟是少數中的少數,他們能夠找到同臭相從的人做幫手,難道我們不能找到身懷絕學,胸羅萬象的奇人正式來幫忙我們?再退一步來說,縱然當時我們吃了一個小虧,可是那些頑凶多行不義,總歸是要有人把他收拾,不過,事是由我們而起,我們更要盡力去做,不能坐享其成了!」

  駱中明見說事由明因師徒而起,不禁一聲長歎道:「這場是非都是我和志強給師太惹下來的,應當出我去找幫手才是,但老朽卻是一介武夫,所認識的人也都是些平凡的人物,至於志強這孩子現在還是由師太教導中,也不能幫個什麼忙,只好有勞師太多多擔待了。」

  明因師太見駱中明說話時,一臉慚色,諮嗟不已,只好勸慰道:「話並不是這麼說,像志強兄弟這種資質誰人不愛,貧衲正寄望他們將來光大師門,在武林中放一異采,那裡能說是拖累;至於蝦頭的事件,似乎是近於多事,可是仔細分析起來,仍然是保障正義的一種措施,肉為把蝦頭骨製成暗器,真是無堅不摧,只有百鏈精鋼和它本身的皮骨可以擋得住,假如這蝦骨落到那些頑凶的手裡,雖然未必能夠橫行宇內,可是也不知道要有多少正義之士,因而喪生送命,所以表面上看來似乎是惹火燒身,而實質上卻是功德無量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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