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墨餘生 > 瓊海騰蛟 | 上頁 下頁 |
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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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述先笑笑道:「既然這樣說,那末小子告罪了,我對的是:『一盤棋局,車無軸,馬無韁,炮無音響,卒無槍,將軍死矣!』可是,不知道行不行呢?這時,不但林逸夫怔得話都說不出來,連到林逸民,林逸華也都瞠目結舌,只有任乾玉滿面春風,呵呵大笑。半晌,林逸夫定過神來,把桌子重重一拍,坐下來歎一口氣道…「我已活了四十多歲了,足跡也走遍西南兩粵,閱人也不在少數,可是所見都是平凡之輩,使我以為大下之人才不過如是,那知這位小友竟是才高八斗,有出將入相之能,是玉堂金馬之器,今後我也再不敢輕視天下人了,遇到這樣快活的事,那能不痛飲三杯?」說完了真個一疊連聲「拿大觥子來!」 這一餐飯,竟從黃昏時分吃到三更,林克誠,林克功兩人早就沉沉欲睡,酒席一散他們就跑到後房睡了,只有王述先仍然眼光灼灼,毫無倦意,陪著幾個大人在書房裡,盤膝運氣,不一會,王述先忽然驚叫道:「有馬向村子跑來,而且跑得很急!」「你不會聽錯吧?」 任乾玉回問一句。「絕對不會,恐怕還是我們村子那邊出了事了!」 來人很快就到了林家,由林家的人帶他到書房來,任乾玉把來人一看,就認出是丁阿龍,急忙問道:「村裡出事嗎?」丁阿龍氣急敗壞地答道:「正是來了幾個敵人,已經和王老帥父打起來了!」 王述先只說一聲:「我先走了!」身形一幌,一條白色的身影,已經奪門而出,站在門外的丁阿龍,只感到一股勁風,從頭上掠過,竟嚇得叫出聲來。任乾玉和林逸夫兄弟追出門來一看,只有星河搖曳在天,述先已經是無蹤無影,不禁點頭驚歎。 任乾玉因為來時沒有帶兵器,只好向林家要了一把長刀,辭別了林逸夫兄弟,跨鞍上馬,急急趕回向濤村。林逸夫兄弟目送他走了,林送夫歎口氣道:「任乾玉將來可能也是一位遊俠,但比起王氏小兄弟來就要差得遠了!」然後鳴鼓聚眾,點起百來個精壯漢子,親自率往救援向濤村。 原來當天王仲甫讓任乾玉帶王述先出門之後,自己一個人守著那麼大的一座祠堂,倒顯得有點冷靜悽愴的景象,心裡覺得異常無聊,也就順步到村外四周走走,瞭望遠處的水色山光。晚上看完了館徒做了功課之後,自己一個人靜坐在室內屏息運氣,練習「引氣歸元」的內功,正喜內氣歸一,有點像王述先所說的周身火熱的情形,這時候王仲甫知道是緊要關頭,那肯放棄這個機會,好容易又覺得一陣清涼,其甘暢的情形是前幾次所沒有,正是大喜過望的時候,忽然聽到瓦面上發出很輕微的聲音,王仲甫以經驗來判斷,決定那聲音絕不是什麼貓兒鼠兒的追逐,更不是樹葉的響動,分明是有很高的輕功的夜行人落在瓦面的聲音;於是,他悄悄地套上了鰻皮衣靠,提起鰻骨鞭藏在門後靜待看情況的變化,果然沒有片刻,瓦面上沙沙作響,似乎又來了四五個夜行人,由他們落下瓦面的輕功判斷,來人沒有一個不是高手,王仲甫心中不自禁地浮起一團。暗影。 正在這個緊張的時候,瓦面上傳來一陣磷磷的笑聲,就像夜梟叫囂那麼難聽,而且陰惻惻地令人心裡發毛,那笑聲之後傳來:「姓王的老頭子,難道不出來招呼好朋友麼,難道躲在那狗窩裡讓我們來挑你出來不成?」 王仲甫聽到敵人已經公然叫陣,知道不出去是不成了,輕輕地拔去門閂,「呀」的一聲,把兩扇房門同時打開來,正在這個時候五六點寒星同時襲到,王仲甫也無暇去管它是什麼暗器,仗著鰻皮衣靠的功能,把鰻骨鞭護著頭面,一個箭步竟越過天井,撲到對面的瓦面上,距離敵人也不過是五六尺遠近。 王仲甫兩腳一踏實,立刻發聲道:「那裡來的好朋友,也要報個字型大小來才好招呼,不過,老朽過去既未走過江湖,近年來又隱居授徒,更未和黑道白道中朋友結過梁子,好朋友到底是不是受了傳聞之誤,也請說個明白,以便老朽有所區處」。 敵人剛看到王仲甫登上瓦面的輕功,心裡也是暗暗地震驚,可是仗著自己這方面高手眾多,而且還有最厲害的師父作為後援,那裡把王仲甫等人放在心上,所以等到王仲甫話一說完,立刻就接下去道:「王老頭不必假什麼惺惺了,過去你也不是什麼人物,在江湖上果然沒有你這一號,但是,你還記得半月前在這裡發生的事嗎?你這個糟老頭和那兩隻小狗,殺了千人命,還毀了我們的馬師弟,就是林師弟也僅能斷臂逃生,現在你不拿命還有什麼話說?王仲甫還沒有答話,又聽到正殿的屋脊上敵人喝道:「糟老頭不要多講廢話了,本來我們白陽七義半生來不殺無名之輩,但是你和那兩個小狗殺了我們那麼多弟兄,又要另當別論,今夜你那兩隻小狗為什麼不見,難道就剩下你這糟老頭頂死不成?」 賊人的詞鋒咄咄迫人,任憑是誰也忍不下他們這般的驕橫,王仲甫雖是涵養很好,也禁不起怒火上沖,可是「怒」是一件事,今夜的情勢,顯然大不利於主人,王仲甫舉目四望,果然見到正殿,前殿,與及偏屋的屋脊都站上了敵人,自己也許還可以沖出去,可是這樣做必然害了全村的民眾,于情於理都有不合,惟一的辦法,只有硬著頭皮接下去,等待村民驚覺之後,飛報王述先和任乾玉回來。 王仲甫下了決心之後,嘿嘿笑了幾聲道:「什麼白陽七義?還不如叫做白陽七賊來得恰當,不過你這幾個賊朋友認為怎樣打法,一起上也是車輪戰,祗要劃出道來,老朽總要奉陪,決不叫你討了好去!」說完之後,抱鞭挺立,顧盼自豪。敵人看了王仲甫這番氣概,心裡也是發毛,但是白陽七義,在江湖黑道上確也是佼佼不群,成名已久的人物,給王仲甫這麼一說,倒也不肯以多勝少自己破壞自己的名頭。 站在王仲甫前面的賊人磷磷笑道:「對付你這樣一個糟老頭,還要我們一齊上?只要我這雲裡鶴李不凡,就夠送你的終……」一亮手中劍,就要欺身進招。 王仲甫又急喊聲「且慢……」「慢什麼?闇王教你立刻死,難道你想強捱到五更?」一招「長蛇封豕」直點王仲甫的「關元穴」。王仲甫使了一個「九州移鼎」讓過李不凡這一招,叱道:「話還沒有說完,你急什麼,難道怕去遲了進不了鬼門關不成?」李不凡看到王仲甫身形迅速,倒也不敢大意,抱劍當胸道:「糟老頭有什麼遺囑快講!」眾賊又是一聲嘩笑,王仲甫沉著氣道:「如果我們交手的時候,我一個照應不來,你們這些不說人話的東西,趁機擾亂村子,而我又把你打敗了,這筆賬怎麼算?」 雲裡鶴那知是計?立刻答道:「糟老頭你安心領死好丁,在你沒有死之前,我們絕不動你一草一木,縱然要請救兵,也可以儘管去,假如能夠把我們全部打敗了,也還有老人家接得下來,總之你們一個也別想活過今夜……」 「朋友!說的話可要算數?請進招吧!」 雲裡鶴李不凡更不打話,一劍「金針度線」又快又急向王仲甫丹田刺過來。王仲甫一挺身,「孤雁離群」身形竟向後拔離七八尺,一抖手中鞭,「狂風撼樹」竟向雲裡鶴的腰部橫掃過去,鞭風又勁又緊,如果雲裡鶴給他掃中也,那怕不屍橫瓦面上。但那雲裡鶴也非弱者,他見「金針度線」一招落空,不待招式用老,立刻一收劍,王仲甫的七尺長鞭已卷了過來。雲裡鶴急忙用劍尖向瓦面一點,借刀把身形向後倒退兩步,堪堪能躲過鞭梢,但已嚇出一身冷汗,那知王仲甫的身法比他更快,雲裡鶴剛剛立穩,王仲甫已迫近身旁,右手鞭一揚是個虛招,左手「童子推雲」一掌,結結實實打在李小凡的右肩上,把那盛氣淩人的李小凡打得踉蹌跌出五六尺,右手鞭由虛招變成實招,「泰山壓頂」向李不凡身上打去,這一招裡含有「尋花拂柳」,「撥草尋蛇」,「蜉蝣繞樹」三招,這時李不凡身形已迫落,要想躲過這一招,萬不可能,只好揚起手中劍「一字朝天」向上一擋,「噹!」一聲,劍身已被長鞭繞個結實。 站在旁邊的賊人一陣驚呼,幾點寒星同時向王仲甫身上襲到,好個王仲甫身形一起,連雲裡鶴也被帶起二三尺,這時,雲裡鶴如果不鬆手中劍,必定要傷在自己人的暗器之下,只好松劍倒下,一個「懶驢打滾」,滾開七八尺遠,手中劍卻被鞭梢甩出四五丈外,幾乎刺傷站在殿角的霧裡鷹李半寒,賊眾又是一聲大喊。 這時,王仲甫已經落回瓦面向賊眾招呼道:「這位朋友已經讓了招了,剛才有話在先,現在輪到那位朋友來過招?」「糟老頭別太得意,我雪裡熊陳明遠來會你!」一陣急風,從前殿逕飛撲周來,王仲甫一打量來人,不過是三十歲左右,心裡不禁有點疑惑,一拱手問道:「這位朋友也是林少英,馬惟果的師兄?」「你見我年紀小是不是?告訴你吧,我們是以先入門為長,師兄不師兄你不要管,只要能收拾你就行」話一說完,立刻「吳剛伐桂」右手一斧向王仲甫腰部斫來,王仲甫不禁一楞,那敢怠慢,急忙移宮換步,見招破招,利用靈活的身形,避實就虛。本來王仲甫是長刀闊斧的猛將,對於鞭法並非所長,不過因為沒有好兵器可用,而且鰻骨鞭又是一寶,普通刀劍休想削斷它,甚至於還要被它打折,所以改用長鞭,日常見到王述明自創的「猴王鞭法」,自己也暗暗練習,但是吃虧在身形沒有王述明的靈活,運用起來總覺得不大對勁。現在這個雪裡熊的斧法,高得出奇,而且用的是雙斧,右手一招「吳剛伐桂」還沒有用實,左手一招「魂斷巫山」又到,王仲甫雖然見招破招,但也被他迫得連連後退;心裡一急,喝了一聲「著!」那長鞭竟像長蛇般,從身後超越向前面的敵人頭上壓去。 陳明遠一見長鞭當頭壓了下來,他存心削斷這根鞭子,竟然不避,雙斧向上一迎,同時左腳踏向前面一步,那知他這樣一來,倒真符合古人所說的「自作孽不可活」了,說時遲,那時快,鰻骨鞭和陳明遠的雙斧一接,「噹」一聲,竟把陳明遠的虎口震得發麻,打得雙斧直冒火星,那鰻骨鞭不但不被削斷,而且前面一段竟朝陳明遠的背上打下來,鞭上本來就有削尖了的枝骨,這時已把陳明遠的背上刺成十幾個小洞,縱然陳明遠是鐵打的硬漢,也由不得「噯呀!」一聲,喊出口來,王仲甫已順著鞭勢,「平地青雲」輕飄飄地越過了陳明遠的頭上,站在他的後面說:「朋友!承讓了!」陳明遠只好滿面慚羞,退在一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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