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墨餘生 > 瓊海騰蛟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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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中行拜別了於兵部離京之後,自感心地洞明「人生如寄,但此行的目的地,將在什麼地方呢?古話說:「葉落歸根土,人老同故鄉」,可是他離開家鄉的時節,父母已是亡故,了然一身,四十年來的戎馬控傭,根本就沒有時間同故鄉去,究竟故鄉的人事如何?當然要成了「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的笑柄,雖然故鄉對他很是淡漠,但故鄉依然是先人廬墓的所在,同時也是小時活動的場所,那裡一草一木,一磚一石,都可引起他無限的留連,都可以引起他無限的回憶和興趣,因此他第一步決心還是走向一別四十年的荊州。在荊州的故鄉住了個多月,掃廬墓,訪故交,撫摩一些兒時遊戲的事物之後,覺得又沒有什麼依戀,所謂「靜極思動」,又沿奢長江而下,通游蘇杭,這時,他忽想起於兵部的故里就在杭州,現在既然到了杭州來,自然不能不前往拜訪一下,等到他找到兵部的故里時,卻是一片竹籬圍著矮矮約三間瓦屋,屋旁種些蔬菜,養些鵝雞,如果不是帶路的孩子告訴他說!「于伯伯的家到了」,那麼誰也不信這簡陋的地方,就是當朝一品大員的住宅,雖然有帶路的小孩子告訴他,但他仍然懷疑是帶錯了路,他反問那小孩子「這就于尚書的家嗎」? 這時候,居中那間屋子「呀」的卡盤打開門了,走出來一位二十多歲的青年,手裡面還拿著一卷書,很快地走到柴門來,那帶路的孩子指著駱中明對出來那位青年說:「于三哥,這位伯伯要找你們,我帶他來到了,他卻不信呢」 駱中明連忙對那青年一損,接著說:「請問臺端與于尚書于謙,是什麼稱呼?」 那青年連忙答禮並說:「于尚書是家伯,老先生來找家伯嗎?他還在京未回呢!」 駱中明把來意和身分關係說明了,那青年連忙打開柴門讓縣中明同進屋子,並自我介紹,這時不由得駱中明不信了,他由那青年的口中知道那青年名叫于硫,是於謙的親侄,因為他伯父一家人都上了住所,所以就率領著一個蒼頭和一個遠房的兄弟住在於謙的家裡,原因是于謙房於早已陳舊欠修,僅能遮蔽風雨,于謙雖然曾握一方面的兵權,堂全國的兵符,但是居官清廉,毫無積蓄,不但不能添置田產,甚至於連祖先留下來的屋子,都沒有辦法加以整修,倒是族內兄弟和一些熱心的鄰人,大家出錢出力稍為修蔓起來,不然早就傾屯不堪了,於硫所以住到於謙家裡,也是代為照管的意思。 駱中明在杭州和於硫盤桓幾日之後,又覺得無事可做,深受到浪跡萍蹤的煩惱,心靈上似乎有了無盡的空虛,於是辭別了於硫,專程北上,在路上不斷地想到于謙的忠貞和廉潔,禮賢下士,對自己又是那樣關心,完全不把自己當做外人看待,即掌於硫來說吧,他知道自己是於謙的部屬之後,就伯伯長伯伯短地尊崇著自己,這一份修養工夫,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造就,可見人家的家教良好,養成了謙恭禮讓的習慣。 駱中明又想到自己,因為得不到升官,就脫離了宦海,不問國事,固然也是因為年老,但歷史上廉頗黃忠,豈不也是老將,尤其因為這而脫離了追隨十多年的長官,更覺心中不安,同時,目前朝內奸党不少,這些奸党如聯合起來對付于謙,萬一發生什麼不幸,豈不是使自己遺憾終身?他真是不敢再想下去,只有加緊趕上北京,能夠早一天見到於謙,縱然跟於謙當一名走卒也十分滿意了,因為於謙那為國而忘家,公而忘私的精神,和那樣謙恭禮讓的風度,使一晌來染傲不群的駱中明感化過來了。 儘管駱中明是那樣心急,但從杭州到北京這一段路程卻也不近,好容易趕到北京的時候卻恰好是年底,駱中明本意是立刻就到於謙的寓所去,可是一想,年底人家正是忙碌的時候,怎好意思去打擾,倒不如等到新年初一他老人家上朝賀祝回來之後再去拜年,比較適宜,橫豎不急在這一天,所以就在於府附近找到一家整潔的客棧住下來,明天到于府去賀祝新年也要方便些,駱中明自以為這是十全十美的打算,那知人算不如天算,幾乎使他遺恨終天呢大年初一的早晨,約莫是寅時光景,京師的爆竹已響遍了每一個角落,有官有職的人,急忙穿好朝服用他們的交通工具趕往午門,以恭祝郡王景泰萬壽無輯,於謙是當朝的一品大員當然也不例外,文武百官鵠立在午門外沒有好久,就見到一隊一隊的御林軍,開來午門外警戒起來,再向金殿偷窺,又見那些錦衣衛一對一對都站立在階堤兩旁,甚至於有幾個已站到金殿的四角,這種情形是歷年來所沒有的,大家心裡起了一陣言語,但時間並不容許他們仔細去想,「邦!」一聲雲板,百官都魚貫上了金階,「邦!邦!」二聲雲板,百官都各按照他們的官階次序站好,手上執著朝易,拱著背,等候皇帝升殿,好得三呼「萬歲」了。 半晌,雲板「邦!邦!邦!」三晌了,百官由禮卿領導跪拜高呼,剛剛高呼完畢,殿上忽然傳旨「傳兵部尚書于謙上殿」,這一來不但於謙奇怪,連到文武百官都覺得奇怪,不禁偷偷抬頭向金殿上聖一下,這一望卸使得于謙和百官們目瞪口呆。 原來金殿上生的那裡是什麼景泰皇帝,現在坐在金椅上的竟是已經遜了位的英宗,這時候拱立在金階的百官們不禁起了一陣輕輕騷動,同時彼此也知道是什麼一同事了,這時,於謙已經緩步登上金階,進入金殿,一聲不響地,跪在金變座前,「於謙!你知罪嗎?」皇帝這樣問著,於謙到底不失為一個正義之土,立刻站起來又一躺到地說:「微臣何罪?」 英宗大喝一聲說:「你還不自知罪嗎?擁立景帝就是叛逆,還敢說無罪?」頓了一頓就叱錦衣衛拿下,錦衣衛虎狼似的就要動手,這時朝階下一聲高呼「慢著」!接著一個大臣不待宣召湧上了金殿,錦衣衛雖然兇猛但見到這個人後,倒不敢立刻逮捕於謙了,英宗斜視一眼,不容分說又叫「連王文也拿下」!原來後來上殿這個大臣是大學士王文,百官聽到連王文也要拿下,不禁相顧失色,還有誰敢替他們兩人抗辯? 原來這一件「奪門」事件,是內侍曹吉祥聯絡奸臣徐程、石亨,禦史蕭惟楨,都督張軒等人的預謀:他們利用鄂王景泰久病,而趁機擁起英宗復辟。 在滿朝文武百官裡,曹吉祥最怕的就是大學士王文和兵部尚書于謙兩人,他原也知道這兩人都是忠臣,但是他不殺害這些忠臣,則他這一派奸黨就無法立足,而要害這些忠臣就必須藉英宗的力量;他老早就看出年紀輕輕的英宗,是不甘寂寞的,所以儘量挑撥英宗對景地的不滿,果然英宗就被這些宦官奸臣利用了。 最使曹吉祥可怕的,還是於謙,因為于謙在英宗歸國的時候,就把挾持英宗御駕親往的王振斬了,而曹吉祥正是王振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他認為一旦被於謙發覺他和王振的關係,那末于謙必定會向景泰皇帝報告,而他這一批奸黨都有性命的危險,不如先發制人繞是上策,因此,多少忠臣義士被犧牲、被滅族。 路中明睡在客棧被一陣爆竹的聲音鬧醒了,這一陣陣爆竹聲音引起了他很多遐思,在往日,他也要隨著這爆竹聲音忽忙地到午門去鵠立等候皇帝上廟,但是現在他卻是天不管地不管在旅社中高枕無憂,心理又是一陣輕鬆舒適,但這舒適的情緒並沒有保持好久,他聽到熱鬧的爆竹聲中,似乎還來著兵馬奔跑的足部莉蹄聲,他意識到有不平凡的事件要發生了,過了一會,他果然聽到他住的這條沖道上,一陣急促的兵馬步伐向外急走,而且還來著吆喝禁止別人開門的聲音。 駱中明的武功本來不錯,倘輕輕開了窗門,一個「燕子穿雲」上了屋面,悄悄地伸出頭從屋脊往街上一看,他的心不禁上上地跳動起來,原來接近於謙的官邸那段街道上,黑壓壓地擠滿了官兵,個個都已經弓上弦刀出銷在看守著每一家門口。 駱中明起程北上時,所耽憂的事件,終於展現在他的眼前了,「到底是那一家出了事了?」他雖然面臨這個現實,但仍然不相信是於兵部的家遭到橫禍,他知道於兵部正是景泰皇帝倚重的人,縱然失勢,也不會一聲不響地忽然遭殃,多多少少總會在事前獲知一點消息。 駱中明為了想更知道到底是那一家遭殃,就在屋面上施展「陸地騰雲」的輕功,一縷照炳似的身影,逕向於府撲去,街道上的官兵連看不出到底是人是鬼,在屋面飛過。他這麼一躍五大丈的距離,不消幾躍早到於府附近的瓦面,這時他已經看到於府的客廳上燈火輝煌,官兵們團回鋼在客廳約三面,于夫人正襟危坐在客廳的中央,旁邊是於兵部的公予於冕和一個約有三十歲的婦人,這個婦人可能就是于冕的妻子了。可是,千冕的兩個孩子和丫頭僕婦一個都不見,只看到門公於福和打雜的于華碎官兵圍在院子裡站著發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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