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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於志敏將劍歸鞘,提起兩隻死熊回到老翁的冰屋,只聞屋裡盡是鼾聲,將死熊放在門前,又多走幾趟,除留下三隻自用者外,盡數搬往老翁屋前堆積,然後回岸邊剝熊皮,取向熊掌熊油,將取用不盡的白熊骨肉丟進海中,用熊皮將肉熊掌熊油包裹起來,越過海峽,宿冰原,登冰山,渡冰川,直向南行,漸漸看到一輪紅日斜裡掠過,使人起一種晝夜交替的感覺。

  他一偶遇人換物,遇屋投止,仗著一身至藝,獵獲不少珍禽凶獸,不愁沒食沒住。也不知走了多少時候,才見牛羊無數,牧馬賓士,回到有水有草之地。

  但當地的人,無論服飾與言語都相愛斯基摩人同異,身型高大,發卷如羊,碧眼睛,大鼻子,看來竟與曾經見過的破銅爛鐵錫吉差不多少。

  於志敏靈機一動,心想:「莫非這裡就是羅刹鬼國?」無奈語言不通,問訊的時候,只聽出對方吹氣喚「夫」,結喉喚「基」,中間還想吃多辣椒燒嘴痛而「斯斯」不休。有了這些異微,於志敏斷定正是羅刹鬼國,又稱為無夫國的地界。

  他在冰原的時候,有愛斯基摩人贈他一個「獵熊童子」的綽號,這時孤身深入敵地,所見盡是敵人,勢必處處小心,時時留心,決定用「獵熊童子」這綽號來闖,若能闖到玄冰谷,教玄冰老魅先吃吃小虧,也未曾不可。

  因此,他花了幾天的功夫,向土著學話,一交談起來,玄冰谷雖無人知,羅刹國已經證實。

  要知他受了多少辛苦,無意中摸索到羅刹國來,雖然勢孤力薄,但不留下動地驚天的事蹟那肯甘休!」

  他向牧民問知大城鎮的所在,到了大城鎮又問起國都的所在,到處遊蕩,到處探訪,居然探出一個像是邪魔的居處來。

  原來羅刹鬼國之北,即是萬截寒冰的不毛之地,冰山高達千丈,滑不留步,而且那冰山卻在海面飄浮,並無定處,既是寸草不生,當然也無人上去涉險。

  但在這不毛之地的上空,時常有一種似鶚非鶚,似鷹非鷹的怪鳥翱翔,那些怪鳥一離開冰山上空,便筆直朝一個方向追擊,從未有人它見落在何處,也不知它飛向何處。羅刹鬼國的人好吃懶做,遙望大海對面的冰山時而紅光閃閃,時而黑氣森森,時而有一道奇虹罩在冰山上空,時而有無數光華沖霄直上,卻沒有人去看看到底是何般奇事,反認為是天然美景。

  每當這類奇景出現,一般愚夫愚婦便雙掌合十,跪地祈禱或者俯首念念有詞,點肩點頭,甚至於國王、國公也不例外。

  但羅刹鬼國卻經常有人失蹤,尤其是皇族少女失蹤的更多。

  由羅刹鬼國的國都到達冰山,至少有三千里的路程,誰也想不到失蹤者與冰山有莫大的關係。

  有時失蹤者也自動回來,而家人詢問他曾到過何處卻又諱莫知深過不幾天,失蹤者的家人也有點舉止失常起來。這種失常的舉動當然瞞不了近鄰,但問起來仍然不得要領,乾脆就不問。

  於志敏由無數人的口中得到片息斷語,召集起來,認定那冰山便是玄冰老魅藏身所在。明知此時勢孤力單,不宜輕身履險,但要他萬里迢迢再回中原找人,更非所願,而且除了自己的妻妾之外,按哪裡找得能不須為舟揮橫渡大海的高手。

  他想到自己寶有十一位嬌妻美妾,一下子就煙消雲散,只剩自己一人在異國,連流不禁有點懊喪和惱怒。他知道自己不能奉養嚴親,不能安享妻妾之樂,最初是因為曹吉祥、石享、徐有貞這批奸黨。而追根究底應算在玄冰老魅的頸上。

  如果不是玄冰老魅網羅中華妖孽,決不至毛有赤身魔教,曹石一黨也不至那般膽大妄為,自己也不必多管皇家閒事,駱伯伯也不致被擄,自己的妻妾更不致於失散。

  他越想越氣,下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決心,打算無論如何也要往怪鳥出沒的冰山,追根究底,探密一番。縱使不能毀去老魅憑籍以為禍天下的老巢,最少也能搗他幾個小亂,鬧得他日夜不安寧,刹刹他那驕橫的火氣。

  他曾在冰原打滾過來,知道不論如何危險,自己已能夠安然渡過,化險為夷。不信玄冰穀就是劍樹刀山,油鍋火海才能進出。雖然他決心一探,但也樣樣準備周全,為了準備周全,則吃的、住的定會成為自己的累贅。若是去掉這些累贅,則又沒法能夠周全。

  他為了這一椿吃住的事籌思很久,終而決定放棄舒適的享受,以確保自己的「速」,使敵人捉摸不定。

  冰原上各種稀奇古怪的熊,正是人類吃不盡的糧食,以它的油,煎它的肉,耳是一件極大的好事。住在雪屋冰屋裡面,以熊皮做被褥,以鰻珠做溫床,這一份享受,比起住牛皮帳,住高樓大屋,也許要勝幾分。

  冰山本身透明得像一塊極大的水晶,但它表面積滿浮雪,又成為銀白色的山峰,若能穿進去,再用雪封洞口,即可獲得最安全的棲身之所。

  他心意一決,立即起程,每一回休止的時候,則仰觀天象,把星宿的纏度與得來的天象圖參照,並將先發現的方位地勢,加入團中,不需多少時日,於志敏又只達愁重慘雪,目光暗淡,晝夜不分的冰城。

  這時候,他正獨自源源而行,忽見地平線上幾條身影橫裡飛核,不禁「咦」一聲道:「她們果然來了!」

  他雖未看出那些人的身法,但因冰原上的愛斯基摩人出門多乖雪橇,而那些人則施展輕功飛掠,又恰是八人,若不是王紫霜、閔小玲、丁瑾姑、阿爾搭兒、張惠雅、秦玉鸞,阿莎和穗姑,還那來恁多高手?

  他這一喜,非同小可,一聲長嘯,展起絕世輕功急截上去。邊走邊嘯,以圖使對方能夠聽到。但冰原上旋風時起,風聲呼呼,十丈之外,縱使大聲說話也難聽到,何況於志敏目力所極有好幾裡遠,聲音怎能傅達?但見對方腳步並未停下,仍對直一個方向狂奔。

  於志敏發起急來,也不嘯了,仗著輕功比對方高強,拼力斜切奔去,待相距裡許,心下不由得一陣狐疑。

  原來那八條身影的輕功雖高,但裡面三人最弱,決不是妻妾中任何一人。另外五人輕功較高,卻有四人身法詭異,只有一人看很像于志強。然而諸女不在,于志強為何會來冰原?

  於志敏雖然狐疑,但他自問縱使對方是敵人,自己也還能夠應付得了,攸地又一聲長嘯。

  對方這回敢情聽到了異聲,前面的人忽然停步,他猛然收勁的身法落在於志強眼裡,不禁喜呼一聲:「哥哥!」一連三個飛縱,到達近前,才認得魚孝、彭新民、周明軒也在一起,另外四人雖不認得,但他卻想到定是錢孔方那四女,否則決無「四男甚樂」那句話。

  于志強和七位同伴正在疾奔的時候,忽聞宛聲盈耳,急一停步,認得於志敏奔來,不禁喜極大叫:「敏弟!你怎麼也來了?」

  他這一問,可把於志敏的心間冷了大半,急道:「你可見霜妹她們?」接著又向魚孝三人打個招呼。

  于志強見乃弟忽然問起王紫霜一行,也詫道:「她們不是和你在一起?怎麼反來問我?」

  於志敏得在新客面前,不好刮他這哥哥臉皮,只好道:「暫不說這些,我要問你們怎會到這裡來?」

  于志強被問得嫩臉微紅,回身望同伴一眼道:「我先向你叩見幾位新嫂子再說。」

  於志敏猜得不錯,然而聽他叩見的四女竟是竹孔圓、喬孔大、雞孔小、刀孔扁,驚愕得只是想笑,但也只好強制笑容,稱她們的魚嫂、周嫂、彭嫂,面對于志強所獲得的刀孔扁稱她一聲「刁嫂」

  于志強聰明較乃弟相差甚遠,聽他不稱「嫂嫂」而稱「刁嫂」,詫道:「你怎把你嫂嫂的姓給改了?」

  於志敏橫了他一眼道:「中華沒有姓刀的,所以改為刁,我有了一位秦嫂,一位穗嫂,新嫂子只好稱為刁嫂了!」

  原來男貞五女擔任暗裡跟隨于志強和穗姑的行蹤,由河間府跟到瓦刺,哪知于志強夫婦用了紅姑的計策,競瞞過五女,使她們找不到人。這樣一來,女貞子大罵女的無用,男貞子護短,立將五女帶回天王莊,任由女貞子唱獨腳戲。

  但五女久居邊荒,所遇上的盡是粗眉凸目的壯夫,自然噁心反胃,一到中華,看到上國衣冠,人物俊雅,個個怦然心心動。最初以為跟到瓦刺,看看那位名震遐耳的少年英俠,合五人之力將他擒下,然後向師傅男貞子講情,留作面首,或抽箋決定屬誰。那知忽被帶回天王莊,看那面目可憎的臉孔,當然心有不足,打算脫籠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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