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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於志敏心細方向並未定誤,倘若孟左端說話不強人,那三座尖峰睡該是天王山,橫阻在面前的白雪,就該是「無量雪」。

  到底「無量雪」三字是形容多,還是形容深,還是深廣都一併形容?當時王紫霜尚未問得清楚,就連續生事,反正既有明目,定有原因,說不定又是兇險重重。

  雖然女貞子的期限只有三天,而面對這表面平坦,暗伏危機的雪地,仍不能不小心將水。

  於志敏略一察看地勢,見兩邊山角向外傾斜,形成絕大的懸崖,錯非能躍高百丈,否則無法子攀登。當中這片雪地,如果是個雪穀,縱使人能通過,牲口絕對不行。向東眺望,則碧波萬頃,一島沉浮,不禁贊一聲:「好一個所在,可惜被邪魔佔據!」

  王紫霜罵道:「人家又不請你來作地理先生,相個陽居陰宅。不設法渡過雪地,好端瑞讚歎什麼?」

  「難哩!」於志敏又歎一聲,接著道:「先在這裡度夜再說罷!星夜渡雪穀,只有統統送命的份兒。」

  王紫霜看那塊雪地大大,只怕穗站都渡不過來,休說是馬,但在這曠野裡,一無草木,二無岩穴,往那裡住宿去?見敏郎說要住宿,不禁詫道:「在這裡打坐過夜?」

  於志敏笑道:「人倒容易辦,只有牲口難辦!」

  阿爾搭兒接口道:「牲口都帶有披的,好辦!」

  於志敏道:「那就行了!我們來做雪窟!」

  「雪」王紫霜一臉詫異之色,又道:「用雪把人埋起!」

  於志敏笑道:「雖不是埋,出差不多。」

  問小玲遙指山角的懸崖下道:「那懸崖豈不能避風雪?何必做雪窟,多麻煩!」

  諸女順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果見那懸崖伸出外面很多,與精仙洞的前岩差不了多少,不但可以住人,甚至可以住性口,都異口同聲說好。於志敏卻獨排眾議道:「那是死路一條,誰放去住?」

  王紫霜斥道:「你一開口就先傷人,怎見的是死路一條?

  你說!」

  於志敏被斥,反而嘻嘻笑道:「這個還不容易?要知由風門寨到天王山還有幾十裡,尚且重重埋伏,這裡距天王山不過是十幾裡,魔頭豈無準備誰也知道當中這塊雪地不好住人,見了懸崖當然要進去,我們懂,敵人也懂,如果先期懸岩上下做了手腳,可說是防不勝防……」

  王紫霜連說:「好了,好了……你既知我們懂,敵人也懂,難道他就不在這雪地上做手腳?」

  於志敏笑道:「放大一塊雪地,他知我們要住在那裡?對敵的事,看來越安全的地方就越危險,越危險的地方,就越發安全,這一層道理……」

  「你又要教訓人是不?」王紫霜臉色一沉,叱得於志敏就把話縮回去,諸女忍不住好笑,卻聽她續道:「雪窟怎樣做法,你先做個給我們看!」

  於志敏拔出劍就地劃了兩層圓圈,將夾著的地面向下挖了二三尺深,成為一道圓溝。再由圓溝挖個缺口,向外延伸丈餘,深沒過頂,然後在圓溝外緣開始砌凍,堆雪,不消多少時候,已做成一個極大的空頭雪饅頭,笑道:「你們進去睡睡看行不行?」

  阿爾搭兒把張惠雅一施,兩人同時由缺口跑了進去,一會兒,伸出個頭來,招手笑道:「來,來!裡面住!」

  諸女將牲口取上馬衣,釘下木橛,由它歇在屋外,除了留下一人在門口看管,餘人便輪流寢息。

  到底懸崖下有無兇險,各人不去,自然一無所知,但雪窟確是安全,王紫霜認為可以安度一宵,那知時將夜半,忽覺有人輕搖她身子,在惺松睡眼裡,認出是敏郎作怪,羞惱得將他一推道:「你去纏癡丫頭去,休來纏我!」

  於志敏好笑道:「你猜我找你作甚麼?」

  王紫霜輕輕「呸」了一聲道:「誰不知道?」

  於志敏笑道:「我找你上山哩!」

  阿爾搭兒早被驚動醒了,但她同樣認為敏郎找王紫霜旅遊一番,所以假裝熟睡,這時聽說靜夜下山,急擁被坐起,說一聲:「我也去!」

  她這一聲喊,把諸女都喊醒了過來。

  於志敏忙道:「你們說話小聲一點,靜夜裡聲音傳得很遠!」接著道:「本來你們全都去得,但我這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人多了反而暴露形跡。日裡我故意在這地方做雪窟,睡大覺,就是要使敵人不疑心我們還會走,你們儘管在這裡睡,有綠虹、白霓雙劍在此,諒無大礙,我和霜妹兩人攀登右首那山角,就在上面把守,天明後,你們再來!」

  阿爾塔兒忙道:「牲口怎樣辦?」

  於志敏道:「留下馬糧,讓他們自己吃,若有走失,將來買好了。明天一上山峰,要則是敵人死,要則是我們亡,那還管得牲口?」

  王紫霜道:「聽說過了無量雪,當中還有一道落魂溪,不知怎樣落魂,敢情比無量雪還要兇險,不如你我索性渡過落魂溪,再等她們姐妹上去!」

  於志敏贊道:「這樣不錯,但過了落魂溪,山角那要道也得有人守著,不如你我先開路,過了半個時辰,嫂嫂和玲姐跟上來,再過半個時辰,瑾姐和莎妹、鸞妹跟著來,再過半個時辰,搭幾妹和雅妹再走。那樣一來,我們就更加安全,而且天也快亮了。」

  穗姑苦笑道:「那山角是倒懸著,我爬不上去,怎生是好?」

  於志敏道:「我們在前開路,先走成個梯子上去,到了懸崖的地方,就在山石上以手代腳,抓成天數握手的地方,吊著走,你只須提氣輕身,不致有礙,大不了就重落回地面就是。」

  穗姑正在滿心歡喜,阿莎忽然插嘴道:「若果那懸崖是泥土的,那又怎好?」

  果然「三個臭皮匠,賽過一個諸葛亮。」於志敏竟被問得一怔,沉吟道:「若果如你所說,只怕我也無法上去了,但是,大凡懸崖,總是岩石居多,若是泥土的懸崖,早該被雨水沖塌了。再者,泥土的懸崖,定生長有枯藤草根之類,也可供攀援。」

  謹姑道:「你們快去罷,別待天亮還走不成!」

  閔小玲急道:「你們把萬年蝠也帶去,要是到了峰頂,也好捎個資訊回來呀!」

  於志敏笑道:「還是人多想得周到些,我竟忘了這只活寶,好!現在就走!」

  兩人並肩飛縱,到懸崖一看,崖壁高聳如削,上面伸出長約數丈的危岩,這種險峻的地勢,並不能難倒這對技藝通神的少年夫婦。但崖下的地面,所有高低不平的地方,乍見疑是夭然,細看即是人口制就,因在雜亂無章裡面,又顯然有一定的規律,落在兩少眼中,格外清楚。

  這座高岩因無西北風吹進,也無積雪,地面只略有湖潤,所以看出鞋跡宛然,分明曾有人在這高崖下逗留甚久。

  王紫霜瞥了地面上各種痕跡,心知敏郎臆測的完全正確,這時只有敏郎在身邊依偎,當眾人面前那種凶霸霸的言行也暫時收起,學著阿爾搭兒那股氣息,柔聲道:「敏哥哥!你看地面下的凶物,要不要把它起出來?」

  這一聲「敏哥哥」喊得於志敏心裡好甜,右手輕輕一攔愛侶的腰肢,也柔聲道:「不必了,她們施展輕功到來,不致於碰動地下的凶物,第二撥有玲姐帶頭,第三撥是瑾姐帶頭,最後才是搭兒妹妹和雅妹,休看搭兒妹妹初出茅蘆,其實她十分細心哩!」

  「就走吧!你先上去!」王紫霜輕推敏郎一把,讓他先走。

  于志敏趁齊酋頸上輕撮了一聲,走近石壁,腳尖用力一接,手指向岩石一插,立即開了兩個小穴。這樣連續不斷地一按、一插,手腳並用,眨眨眼已攀登頂端。再向危岩一插一抓,即飄身懸空,以手代腳,一路到達岩簷。然後手腳並用,攀登絕壁,伏身窺探。

  王紫霜依樣畫葫蘆,另開新路,不需多少時候,登抵山角,伏在敏郎身旁嫵媚一笑道:「你這軍師果然不差,敵人決想不到我們會由這裡上來罷!」

  於志敏道:「這也難說哩!若果是我,定在這裡設下暗卡,防備敵人偷登!」忽見遠處似有人影一晃,忙推愛侶一把,又道:「你看見沒有?」

  王紫霜道:「好像是人,要不要將蝙蝠放回去?」

  於志敏說一聲:「好!」將棲在肩上的萬年蝠向崖下一送,看著它飛了下去,又道:「我們兩人再往前走一段,好待她們上來,也有地方站腳!」

  王紫霜漫應一聲,即與夫婿向前飛掠,卻見方才那條身影向下一沉忙又傳聲道:「奇怪,那人為什麼要跑?」

  於志敏也看出有異,隨口道:「莫非也是來尋魔頭晦氣的?」

  「對!我看定是那飛象孟左端,我們跟他走,他必定認得路!」王紫霜驀地記起嶺北飛象孟左端曾說過:「三天內要我男貞子褚雲芳付債的事,再見那人身軀高大,不是孟左端還能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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