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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她知道阿爾搭兒未與枯巴勒朝過相,瑾姑四女也未曾進過城,也先為人雖狡,怎知道這邊人多人少?說起赴宴,自然不能連帳蓬也攢去,總得留人看守,若將阿爾搭兒留在家裡,萬一遇敵來襲,反而要分出來照顧她,不如索性帶去有自己在側,總可暗裡施展手腳。

  各人裝扮妥當,又由戰馬中排出。匹當作坐騎,專待枯巴勒再來催請。

  果然過不多久,枯巴勒又和那兩名濃眉環目的大漢到來。這回王紫霜以禮相待,並引它三人與阿爾搭兒扮成于志敏相見,接著介紹了逍遙客、張惠雍、張惠雅、閔小玲、齊孛兒等,人的姓名和身份。

  枯巴勒早知哈撒林赤有一對女兒嫁給漢人,這時見諸女裡面沒有阿爾搭兒,忙向假於志敏問道:「聽說于大俠在哈忽族裡又娶了一位妻小,怎的不請過來讓我拜見?」

  假於志敏暗罵一聲「該死」粉臉雖也微紅,但仍從容笑道:「她名字叫做阿爾搭兒,她率領另外三人照顧這裡,不便進城,所以未來相見!」

  她說話時幾乎是一字一字分開吐出,枯巴勒還聽不出有異,但那同來的兩名大漢,卻暗自詫異,被此交換一眼,枯巴勒忙道:「我家主人正請各位移位賓館,夫人不去,如何使得?」

  假於志敏雖因枯巴勒起先說「妻小」這時改稱「夫人」而微微作色。但她知道此時一露馬腳,可能將全盤大事弄糟,強自鎮定下來「唔」一聲:「你家主人要我們移住賓館也是好意但我們有很多雜物和馬群,不能沒有人管……」故意一指王紫霜三人道:「有她三人相陪,已經很夠了,現在就走罷!」

  本來枯巴勒的請求,已出了諸人計議之外,王紫霜還待提醒阿爾搭兒應付的方法,不料她未發話,阿爾搭兒應付得怪、好處,「走罷」兩字下來,枯巴勒總不能再呆著瞎纏不休,不由得暗服阿爾搭兒機智。

  枯巴勒聽到「走罷」兩字,見主人已站了起來,只好恭應一聲,跟後移步出帳。兩名大漢更是落後兩步,讓假於志敏、王紫霜、閔小玲、張惠雅諸女先走,暗看那少年英雄輕盈的步法,婀娜的身形,不禁疑竇從生,又交換一眼。

  假於志敏裝作未見。王紫霜,逍遙客諸人也當作不如。

  帳外已列有一匹良馬,其中三匹是枯巴勒三人騎來,假阿爾搭兒和座姑三女索性回到帳前。假于志鍬指著阿葡對枯巴勒二人笑道:「這位便是我的只一位妻小阿爾搭兒,她要照管營帳,所以不能附從!」

  枯巴勒三人那知是真是假?此時因假於志敏親口介紹。忙一齊恭應一聲。

  假於志敏煞有介事地叮囑四女兒句,與王紫霜緩步到達馬側,回顧枯巴勒三人笑說一聲:「你們上馬!」也不見他扶鞍跨征,

  也不見他踩腳起步,竟是平平穩穩地憑空拔起,輕輕落在馬上。

  枯巴勒三人不由得一震,瞄夥看在眼裡,卻在暗笑。

  各人紛紛上馬,由枯巴勒先弛引路,不消多時,到達丞相府的對面賓館。枯巴勒肅容進門,另有賓館執事接待新來貴賓,王紫霜略一打量,見這賓館建築頗為雄偉,也在暗歎一聲:「麻雀雖小,居然五臟俱全!」

  阿爾搭兒趁機不厭其詳地向賓館執索問七問八。這一來可害苦了那些執事,生怕得罪了貴賓,又怕洩漏了機密,既不敢不答,又不敢即答,支支吾吾,避重就輕。

  然而那執事言不由衷,為難的神情,無異掩耳盜鈴,反被諸俠獲知不少要事,彼此心照不宣。

  幸而過不多久,也先親自到賓館與諸俠相見,經過一番虛文褥節,阿爾搭兒立將于志敏的原意說出,並將鐵木真的強弓和哈忽的私函,交給也先驗閱。

  王紫霜趁這時候仔細打量也先一番,只見他年紀約在五十開外,一雙環眼閃閃生光,兩扇招風大耳,耳後腮骨外露,一部虯髯八面斜飛,鷹鼻下垂如溝,濃眉橫臥如帚,看起來十足一付奸雄、叛臣的相貌。

  也先雙手接過阿爾搭兒通過的強弓,只在手中一顛,立即嘿嘿兩聲笑道:「這大汗神弩,那能有假?于英雄也過於小了!」立即將弓交還,順手拆開哈忽的書信,又桀桀怪笑道:「哈忽也算是有心人,但這事操之過急。若于英雄願意久居大漠,這事包在老夫身上達成,如果于英雄還要回中華去,何必與阿露絲結這冤仇?」

  阿爾搭兒知也先指的是哈忽請他共立於志敏為大汗,好待長征阿露絲一事,也就揚起秀眉道:「我久不久居大漠是我的事,不見得就喜歡什麼大汗的名位,但阿露絲人殘殺你的族人,難道你不想報這個仇恨?」

  這幾句話確是相當厲害,也先若說不報族仇,勢必為族人共棄,若說要報族仇,則又變成受哈忽所支配。但也先不愧為老奸巨猾,竟連說幾句「從長計議」,便將哈忽的書信收進袋中,隨意與各人敷衍。

  到這時候,諸俠已知和也先沒甚可談,阿爾搭兒話鋒一轉,便到售馬的事。也先笑道:「這個倒是容易,于英雄只要說出數目老夫一概承擔,明天便將價款送上就是!」說畢又嘿嘿笑了幾聲。阿爾搭兒暗裡好笑道:「你這老賊打的如意算盤,認定我們的性命過不了今宵,所以說得恁般乾脆,待我索性訛你一訛,使你吃個大虧。」假裝思索一番,捏著指頭計畫一會,旋道:「馬兒共有三百一十六匹,我們留下十六匹,可售的是三百匹整數。那些馬匹都是壯齡的馬,依照時下馬價每匹三十兩銀子,該值九千兩。但那些馬匹都是久經訓練的跪馬,應該加倍給值,共值一萬八千兩。再則每匹馬都配上上好的鞍擲,每付鞍鞘取十兩,三樣加起來合共是二萬七千兩銀子,不知老丞相買得起、買不起?

  也先聽她說出諾大的數目,怔了一怔旋又嘿嘿笑道:「二萬七千兩,不貴、不貴!老夫作成這筆交易了!」

  王紫霜說聽阿爾搭兒說得馬價,竟是將達兩倍的價錢,認定也先必然還價,不料他一口答應下來,心想:「有錢人真是冤桶!」旋見也先無動於衷的神情,立即明白他意思,生怕它又要變卦,忙說道:「你說定了!」

  也先道:「老夫從不打誑:」

  王紫霜笑道:「有多人見證,也不怕你打誑!」

  有這詞鋒相對的的候,賓館執事又匆匆由外間進來,走往也先面前說了幾句,也先一頷首,立對各人笑道:「我替各位引見敝邦幾位知名的人物。」執事退出門外,不消多時,已帶十幾位高矮不齊的壯年人進來。

  王紫霜僅向那人一瞥,便知人人懼有精湛的藝業,生怕阿爾搭兒被別人試出不會武藝,忙緊傍她的身左,右手挽她的左臂,暗展氣功透過阿爾搭兒的身子貫入她的右掌。

  果然那些人一踏進廳內,也先即逐一引見,阿爾搭兒仗有王紫霜為她撐腰,大大方方地與新來的好漢握手。

  那夥人多半是千夫長之流,另有達勒、沙賓勒、巴烏拉、哈爾根、頓布克等五人雖無職司,卻是瓦刺的英雄人物。那夥人瞥見這一位聞名天下的英雄于志敏,竟是文縐縐帶有幾分少女婀娜的少年,全都不肯服氣。所以在握手的時候,各暗用真力,打算將這少年握得痛叫一聲,便足以顧盼自豪。

  那知一捉之下,不是發覺對方一隻手掌,其堅如鋼,就是其軟如綿,不是其熱如火,便是其冷如冰。每一人的感覺各自不同,而錯愕的神情都是一樣。但那文縐縐的少年仍然笑面春風,許如不覺。這才裡佩服,連帶對其餘各人也不敢輕視。

  但一連下去,卻是幾位女的,不便握手為禮,直到與張惠雍握手,才覺得功力悉敵,最後握到逍遙客,這群莽夫又是大吃一驚。

  彼此略事寒喧,賓館後院已陳列酒席,執事過來催促入席,也先便揖讓敦請,魚貫入內。

  這賓館房屋甚多,當中圍著一座將有十丈廣闊的大廳,廳內四壁,陳設有今華歷代的古董,懸掛有名人的書畫。地上鋪著燦爛的毛氈,當中吊著十盞古式宮燈,照耀得如同白晝。

  廳的中央,作「品」字形安放有三張大圓桌,桌上擺滿了牛羊馬肉,熱氣騰騰。圓桌中央一口小鍋,沸湯滾滾。

  這邊老少諸俠,各已須服解藥,存心看那也先有何詭計,因下添酒添肴看。經過大半個時辰,諸俠已經是填飽了肚子,王紫霜輕輕一扯阿爾搭兒的衣,促她起立告辭。

  阿爾搭兒自然懂得她的意思,微笑對也先道:「我們已是酒醉肉泡,若無別的要事,我們就此告辭了!」

  也先的預定計策未得全部施展,那肯讓諸俠脫籠飛去?忙道:「酒後尚有餘興。請于英雄與各位英雄稍待片刻。」向執事揮一揮手,執事立即命人撤去酒肴,也先陪各人小坐片刻,一隊奇裝異服的美女翩翩進廳。

  這一群美女的年紀約在二十歲以下,個個生得珠圓玉潤,光彩照人,不需輕歌妙舞,已是令人骨蝕魂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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