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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第十二章

  穿過前院,走進頭一座大廳,即見橫樑正中掛有「萬全鏢行」四字的招牌,兩壁掛有不少字畫,傢俱全是貴重物品,氣派雖然不小,但這座大廳既無家丁,又無廝役,寥寥落落,使人感到十分突然。

  柳鳳梧引領兩人進廳,笑說一聲:「二位在此稍坐,小弟進去傳報一聲!」

  他告了個便,自行進去,過了半晌,便和一位身著藍綢常服,腳踏「福」字緞履的老者踱出屏風。

  白剛情知那老者定是柳鳳梧的姑丈,急領何通站起施禮道:「在下冒昧登門,尚望老丈見諒!」

  老者哈哈大笑道:「好說好說!寒門能叨小俠光臨,已是篷蓽生輝,老朽高飛龍與柳坤山是郎舅之親,彼此不必客套。」

  賓主就座,寒暄幾句,柳鳳梧隨即問道:「白兄南回之時,可知家嚴蹤跡?」

  白剛將在老爺嶺經過,詳細告知並道:「當時小弟因為追蹤碧眼鬼,未能繼續照料令尊,但有丁前輩在旁療治,毋須懸念。」

  柳鳳梧聽說老父再度受傷,心下十分著急,忙向高飛龍道:「家嚴還在遼東受傷,甥兒想立即趕去,這裡的事,尚望始丈代為主持,不知可好?」說時,他不自覺地望了白剛一眼。

  高飛龍撫須正色道:「你去探望父傷,理所當然,只是,這裡的事,在你走後,恐怕不容易辦。」

  柳鳳梧一聽不禁愣了半晌。

  白剛見他憂急之情,觸動他俠義天性,毅然道:「柳兄盡可先住遼東,這裡的事,只要是小弟能力所及,定當竭力料理……」

  他話未說完,高飛龍已哈哈大笑道:「白小俠既然樂意,那還不水到渠成?」

  白剛怔了一怔,但他見這家門庭冷落,鏢行的招牌也拿進屋來掛,便認為有人要來尋仇,需人助手協助,是以不暇深思,慨然道:「既然如此,小弟一切負責料理好了!」

  柳鳳梧獲他一口承諾,喜得眉飛色舞,向白剛一揖道:「此事除了白兄之外,任何人相助也無能為力,但願兄台一諾千金。」

  白剛正色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柳兄放心好了!」

  柳鳳梧象旋風一般轉入後堂,但白剛仍不明白有何事故,又向高飛龍請問。

  高飛龍笑道:「二位遠來辛苦,待老夫先去備一份酒菜用膳,再告知詳情如何?」

  白剛還待客套幾句,高飛龍已站起身來,踱入後堂,只好靜坐思索究竟有何要事。

  那知他沉吟未已,何通忽然嚷道:「你看!那是什麼東西?」

  白剛循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即見橫匾那「萬」字正中,釘著一張紙條,回想來時未見此物,幾時打了上去?恰見高飛龍轉過屏風,忙道:「老丈請看橫匾上的紙條,是否原有……」

  高飛龍仰頭一看,登時嚇得面容失色,汗下如珠。

  白剛大惑不解,輕身一縱,已將紙條取下。

  高飛龍阻止不及,不由頓腳歎道:「老朽害了你也!」

  白剛詫道:「老丈這話怎講?」

  高飛龍抹一把額上的汗珠,顫聲道:「小俠看看紙條就會明白!」

  那是一張手掌大小的綠紙,中間以白粉繪成兩根交叉的枯骨與骷髏頭,除此之外,並無出奇之處。

  另外,釘紙條那支飛鏢,長僅三寸,銀光閃閃,也與尋常的暗器沒有多少差別。

  白剛反復察看,仍找不出足以驚人的道理,只好輕輕搖頭。

  高飛龍強自鎮靜下來,見白則仍然懵懵無知,心頭更加難受,長歎一聲道:「這張綠色的紙條,是千毒聖手的白骨令,千毒聖手的武功深不可測,尤其精于施毒,他有一慣例,見到白骨令的人必須挖目謝罪,否則三日之內,慘禍立至,任你逃往任何地方,也難逃一死。」

  白剛詫道:「千毒聖手是怎樣人物,為何要以白骨令送來府上?」

  高飛龍道:「他是碧眼鬼的師叔,練就百毒不侵之身,施放之物,俱有劇毒。……」他微頓一頓,續道:「老朽在此開設鏢行,已有四十餘年歷史。叨蒙江湖朋友抬舉,從未失風。但在半年前,忽然接到一封不具名的投書,指認五梅關外,向西三裡之地,一株巨松下面埋有一隻玉盒,若將該玉盒暗送龜山,即酬紋銀三千兩。」

  白剛更詫道:「送到龜山給誰?」

  高飛龍道:「信上只說玉盒送到,即有一頭帶儒巾,身著青衫,蓄有『八』字鬍鬚的人前往接收。」

  白剛不禁「呀」一聲道:「原來是玄機秀士的門人!」

  高飛龍詫道:「門人?這事到後來才知道正是玄機秀士本人……」

  白剛不禁又是一驚,卻聽高飛龍續道:「本行保鏢,不經主人同意,向例不驗鏢物,當時老朽率領五名鏢師前往五梅嶺,果然尋到那玉盒,不料將到漢陽,忽然一陣怪風過處,仿佛聽到一聲佛號,懷裡玉盒即不翼而飛,衣襟上卻多了一張字條。」

  何通聽得出神,不覺叫道:「那張字條和這張一樣?」

  高飛龍吃他一問,不覺向白剛臉上打量一眼,詫道:「千毒聖手的白骨令浸過毒劇,小俠怎能安然無事?」

  白剛攤開手掌一看,見那鋼鏢已被綠紙化去半截,不禁怔了一怔,再將綠紙磨擦鋼鏢,但見青煙縷縷,一支鋼鏢頃刻蝕盡。他為何不被毒侵,自己當然知道,隨手折起綠紙,放進袋裡,笑道:「存此證物,將來也許有點用處。」

  高飛龍見白剛毫不在乎,才知他也練成百毒不侵之身,心下大慰,面對何通苦笑道:「若果那張紙條也是白骨令,老朽恐怕連骨肉都沒有了。原來那紙條是一封警告信,說那玉盒裡面藏的是乾坤劍皇甫雲龍的首級,若果送到龜山,必定難逃一死,著老朽火速回家,設法避難。不料才到家不久,又接到前人投書,說是失鏢該死,著即歇業守秘,否則抄斬滿門。老朽自知事態嚴重,只好依言行事並遣散家人,坐現變化,那知事到今日,忽然出現白骨令,看來那千毒聖手必定不肯放過老朽這條殘命了!」

  白剛正色道:「千毒聖手雖然厲害,但小可自問仍可和他一較短長,必定替武林除這個妖孽!」

  一語方罷,忽聞一陣狂笑由空中飄來,白剛一聲長笑,身子電射出門,即見一物迎面飛到,急一手抓住,還待再追,即聽高飛龍叫一聲:「小俠止步!」只好停了下來。打開那紙團一看,原來又是一張白骨令,但這一張的骷髏頭上,另以藍筆劃有一個叉,不禁冷笑道:「這老怪難道也打算教我挖目謝罪?」

  高飛龍趨前一看,驚道:「這是千毒聖手的約戰書,聽說他有生以來,只有一次約神劍手葛玉堂,一次約淩雲羽士,想不到第三次竟會向小俠約戰,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他這番話自是讚美和擔憂兼而有之,但白剛只笑了一笑,仍將白骨令藏好,說道:「老怪物如此狠毒,他就是不找我,我也要找他,不知柳兄所說的事,是否與此有關?」

  這時,一位老嫗捧著託盤,由後堂轉出。高飛龍將盤裡的酒菜,杯筷,取放桌上,肅客入坐,酒過三巡,才微微笑道:「老朽內弟柳坤山之女,白小俠可曾見過?」

  白剛不知他為何忽然提起這事,順口答道:「前時路過柳家莊,曾經見過一面。」

  高飛龍長歎道:「老朽那外甥女雖是敏慧過人,偏是天生孱弱而且命運多舛;她來捨下不久,即舊病復發,遍請名醫術士,均束手無策,今日大難臨頭,老朽自身難保,怎能再顧及她,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委實愧對內弟坤山。……」

  白剛聽他不斷嗟噓,心頭也暗替柳鳳林著急,但因有過一段糊塗的往事,生怕再被纏擾不清,卻又不能不安慰這老人幾句,只好接口問道:「柳姑娘難道已病人膏盲,無可救藥了麼?」

  高飛龍愴然道:「雖然有救,但需要一位元內功火候已達爐火純青之人,才可替她舒通心經諸脈。」

  何通對於治病一事,是一竅不通,也不感興趣,見別人專顧攀談,他則大嚼不已。

  白剛見對方目注自己,情知有相懇之意,心下暗驚訥訥道:「治病的事,只怕小可也無能為力。」

  高飛龍只怕他不肯開口,一開起口來,即可搭訕下去,忙道:「小俠武功已超凡入聖,除你之外,再無第二人可挽林兒一命了!」

  白剛心頭大震,暗忖:「莫非她對於前事依舊索懷難忘,以致心經受阻?」

  高飛龍見對方眉頭緊鎖,情知已經動念,急道:「小俠既有此武功,能替林兒費通心脈,也不為過。」

  白剛認為救人要緊,只好道:「小可曾習過.一種推摩法,對於重傷惡疾,頗有功效,不妨為柳姑娘一試。」

  高飛龍急道:「推摩法於事無補,因為心經乃百脈之主宰,氣血之總匯,是以必須疏導諸脈使之歸心,複由心臟使其回流于諸脈,才可周而復始,暢行無阻。若果僅以推摩法疏通外表,怎能深達裡層?」

  白剛聽此老說來頭頭是道,確想增多幾分見識,笑道:「老丈言之有理,不知應該如何救法?」

  高飛龍注視白剛半晌,才道:「方法雖然簡單,但又大有忌諱,方才風格要求小俠一諾千金,即因為此一顧慮之故。」

  白剛驀地一驚,暗叫一聲:「糟糕!方才真不該輕於言諾,這番怎生是好?」卻又聽高飛龍續道:「其實江湖兒女,大可摒棄世俗陋見。那方法名為『移陽種陰』,男的以本身真陽移入女體,經一晝夜之久,便可使患者百病全消。」

  白剛不知天下是否有此異術,曾見出嫁過的女子,玉肌豐滿,體滑如脂,敢情真陽確有補益,但這事怎好做得?沉吟良久,只好說一聲:「如此救人,晚輩確難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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