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墨餘生 > 劍氣縱橫三萬里 | 上頁 下頁


  白剛好笑道:「吃就吃,但我吃的又沒吃到你肚子裡面,對你有甚好處?」

  「虧你聰明一世,連這個也不懂。」

  白剛說道:「要我懂什麼?」

  何通順口開河,被白剛反詰起來,竟是沒話可說,嘿嘿乾笑兩聲,夾起一片海參,立即塞進嘴裡。

  怎知紅燒海參本來十分軟滑,何通饑不擇食,喉管又大,竟被海參滑進氣管,塞得又嗆又咳。

  白剛忽然記起一件事情,不覺叫出一聲:「奇怪!」

  「什麼奇怪?我吃得太急了嘛!」

  白剛見他誤會了進去,好笑道:「誰耐煩於你,我自覺方才在大廳上,有點迷迷糊糊,好象自己也咳了一下,訪佛見那位勁裝英雄向我點拍幾回。」

  「你好笨!」何通雖在打鬥中,也曾聽紫髯道長和金鞭玉龍起初的對話,認為白剛比他還要迷糊,不覺叫了起來,接著又道:「那人就是金鞭玉龍嘛!」

  「金鞭玉龍?」白剛腦中不禁重複自問一句,但他確未聽過有這麼一個人,不覺又喃喃道:「怎地我不覺得如何疲憊,難過那人竟有那樣高的武藝?」

  何通見他這位知己怔怔出神,語聲隱約可聞,撈起半隻烤鵝,邊噫邊道:「什麼武藝不武藝,虎叔曾經說過,有人可以隔空點穴、拂穴、解穴、震穴,難道你沒聽過?」

  白剛道:「我當然聽過,據說當今之世,惟有瘋和尚、慈航大師,和天龍幫主通無毒龍有那種武藝,此外……」

  也不知他虎叔未把余人說出,還是白剛自己忘了,說到「此外」兩字,不覺戛然而止。

  何通詫道:「怎不說下去呀?」

  白剛輕歎一聲道:「這事可就很怪,虎叔知道那麼多武林人物和名號,他自己的功夫也不太弱,為什麼不教我們練武?可憐他身染絕症,遍請名醫都看不出病源,直到五臺山了空禪師診後,才說是無名熱毒,著你我找白梅靈果……」

  「對呀!」何通拍桌叫了一聲,接著又道:「明天我們就上雪梅峰,摘白梅果去!」

  白剛見何通興高采烈的神情,好象白梅果就是他家園裡種的,不禁好笑道:「你以為虎叔所要的白梅果,是尋常那種梅子不成?」

  「梅果不是梅子,又是什麼東西?」何通一向來認為梅果就是梅子,忍不住回駁一聲。

  白剛覺得這位血性朋友,真個癡得可憐,只好詳加解釋道:「白梅果確是梅子,但不是尋常的梅子,而是盛唐時代,被貶到嶺南的臘梅,並且應該是當年被火灼傷的原樹的梅子。據說原樹的梅子,每隔千年才結實一回,而且也只有一顆兩顆。它由開花到結實,歷時很短,果實一經成熟,落上雪面,就溶化成水。就拿采果一事來說,就得拿准時候,早了當然不行,遲了更是不行。要象你想的那樣簡單,誰不會伸手摘來?」

  白剛為了救治虎叔的怪病,不惜千里賓士,當對全未考慮到梅果難尋,待此時對何通解釋,驀地想到那寶貴的一刻如何能夠把握,不覺又長籲一聲。

  何通仔細想,也覺得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他呆了片刻,忽然重重一拍他的壽星頭,叫起一聲:「有了!」

  接著道:「了空和尚曾說我人呆福厚,好事會搞壞,壞事會變好。於今這事恁地煩難,自然不是什麼好事,不如交給我去搞,也許還要得到幾分好處。」

  白剛聽他自己吹牛,不覺向他臉上端詳片刻,見他濃眉環眼,天庭凸出,山根挺直,兩道凹痕貫穿印堂,乍看之下,兇氣畢現,似非吉人之相。

  但再往下看,只見他鼻樑挺直,地角方圓,顴骨高聳,口方耳大,人中長達寸許,分明是一位福厚命大的人。暗道:「了空僧的話果然有幾分道理,要想獲得千年梅果,莫非真應在他身上?事到如今,只好走一步算一步,空憂無益。」

  白剛心境一開朗,便覺肚裡饑餓難挨,正要拿箸進食,何通忽然大叫一聲:「不好!」雙眼翻白,登時暈倒。

  這一突發的事件,把白剛駭得連筷子都丟了,慌忙抱著何通,猛搖猛撼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何兄醒來……」

  這時,門外喝一聲:「還不進去?」登時有幾名執有刀棍繩索,面目猙獰的壯夫,奪門而入。

  為首一人,正是方才百般討饒的九頭鳥刁三,只見眯著眼,歪著頭,滿面好笑,冷「哼」一聲道:「好小子!你道刁三爺是任人欺負的麼?方才你已吃了老爺子的美酒佳餚,這一會再給你嘗嘗大棍面和棒子雞的滋味!」

  刁三得意洋洋,手腕也不斷了,指著何通,向他帶來的手下人喝道:「快把這兩個小子捆了起來!」

  白剛一見刁三到來,即知落入別人圈套,情知任他擺佈,仍難得個善終,反正聽天由命,何如拼命一兩個撈本?趁著眾奴呼喝,向何通下手的瞬間,抓起桌上一把茶壺,盡力向刁三擲去。

  刁三早知白剛毫無武藝,因而把他當作待宰的羔羊,此時距離又近,碎不及防,「啪!」一聲響,恰被酒壺擲個正著。

  那是一把錫酒壺,重約半斤,加上半斤酒,在猛力一擲之下,登時把刁三鼻子也打場下去,滿面血流如注。

  這真正是「陰溝裡翻船」,刁三厲喝一聲:「不把你這小子宰了,也難消我很!」

  不料話聲方落,即聞窗外一聲好笑道:「別在那邊窮狠了,姑奶奶早已等候多時,憑你九頭鳥這一套,瞞得了上官小子和歐陽老道,可瞞不了我九尾狐胡豔娘。你還不先把傻大個兒的蒙開藥解了。」

  刁三一聽窗外有人發活,立即循聲看去,果見屋簷下站著一位風姿綽約的少婦,紅衣紅裙雲鬢盤髻,鬢邊插著一放約二寸大小的玉質紅狐,在燈影下豔豔生輝。

  他雖沒見九尾孤本人,但由天龍幫眾口中,已知道這位靈狐堂堂主的扮相,看對方這分神氣,那還會有假?但他由胡豔娘話意裡,聽出湖廣四醜受人折辱的時候,她早已看在眼裡,她身為幫裡的堂主,為何竟讓四醜任人擺佈?

  胡豔娘話發出去見對方兀自沉吟,不覺冷笑一聲道:「你這刁三爺是否也要姑奶奶交出兩手實學,才肯依言照辦?」

  胡豔娘向來是觀音面目,蛇蠍心腸,這一句話問來,直把刁三嚇得魂飛魄散,慌忙道:「胡壇主言重了,小老兒遵命就是!」

  話音未落,即從袋裡摸出兩粒丸藥,塞進何通嘴裡,並令手下人即刻灌救。

  但那刁三忽又一臉肅穆的神情,面對著胡豔娘道:「今日之事,胡堂主想必早已看在眼裡,如不是這黑小子何通出言無狀,小老兒當不至於斥責他,同時他還出手傷人,貴幫屬下的湖廣四傑,也同樣遭受挫辱。小老兒雖恨無緣列於貴幫門牆,對此仍不免氣憤,在受傷中還要伺機報復,好替貴幫爭個面子。」

  他猛可自覺措詞不甚妥當,怯怯地偷窺胡豔娘一眼,見她仍是笑臉相向,不覺又眉飛色舞道:「小老兒對這白小子兩度出手,本可手到擒來,可恨全被金鞭玉龍橫加阻截,尤其那紫髯老道狂傲自大,完全把天龍幫視同無物,強令湖廣四醜立即離去,小老兒實在氣憤不平,所以……」

  九尾狐忽然笑道:「所以出此下策,暗裡報復,是不?」

  「壇主明察秋毫,小老兒果有此意!」

  九尾狐笑容頓斂,星目裡射出兩道凶光,「哼」一聲道:「你這狗頭敢在我面前賣乖,還要施移禍江東的毒計,天龍幫的人,哪一個是省油燈,如不是眼前有一件大事未了,本堂主豈肯讓上官純修和歐陽堅占了上風?」

  她略為一頓,向剛醒過來的何通與白剛一瞥,又轉向刁三道:「你還想對他兩人怎麼的?」

  「小老兒但聽堂主發落!」

  胡豔娘一聲嬌笑道:「還算你狗眼不瞎,肯聽從本堂主發落,但我可不比歐陽老道那樣顧前不顧後,你如再敢碰他兩人一根汗毛,我保管要你得不到好死!」

  刁三連聲稱是,但他嘴唇頻頻掀動,似還有話要說。

  胡豔娘厲叱一聲:「還不快滾!」

  刁三偷窺一眼,見她笑容已斂,急一疊連聲答應,率眾離開。

  胡豔娘盯著刁三的背影,看他離去,然後從容走進房中。

  何通經刁三著人施用解藥救醒,尚未知道自己曾經中毒,但見血流滿面的刁三被一位紅衣少婦斥責,心下大感不平,轉看白剛又怒目瞪著刁三,卻又茫然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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