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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長腿乞兒機伶之至,小眼一眨,已經明白師傅話中之意。連忙說道:「那麼你老人家就趕上去看看吧。我和玄龍循著您老或大頭師兄的指示慢慢前行就是了。」

  攝魂叟又吩咐兩句叫長腿小心在意的話,兩肩連晃,提著那雙破草鞋,拍拖拍拖地眨眼沒人小路盡頭疏林之內。

  等到玄龍和長腿乞兒走入疏林,已是午茶時分,長腿乞兒指著一株攔路而生的楓木朝玄龍說道:「師傅要我們倆在這座林中等候呢。」

  玄龍聞言抬頭,一眼瞥見光禿的楓樹在離地兩丈左右的幹身上掛著一個黑漆斑駁的葫蘆。認得正是攝魂叟之物,知道這是一種「見信而止步」的暗號。

  長腿從樹上取下葫蘆之後,二人選了一個比較隱蔽的所在,放下破席包坐了下來。

  玄龍天性好學,自攝魂叟傳了他內功上初步的調身、調息。調心之後,遇有閒暇,便自勤不息。跟大頭乞兒在一起的幾天,大頭乞兒幾乎被他問窮了。大頭乞兒曾經豎起拇指稱讚他道:「小吊眼兒,你真行,著手不及一月,懂得的,已比我和長腿二人進門了二年所學得的還要多,再有半年下去,我和長腿可能還要向吊眼兒請教哩。」

  當時他雖然謙遜了一番,心底下去也興奮不已。現在趁著休息無聊,他又想起了一個問題,便向長腿請教道:「長腿師兄,師傅說初學靜坐入定的人有兩種通病,一是心神散亂,把持不定,再就是心神昏沉,容易瞌睡。以上兩種現象小弟均已向大頭師兄習得『數息』之法,業已逐漸克制過來。現在次一步的『止觀法門』裡的『系緣止』卻是始終無法做好,請問師兄,如何糾正?」

  長腿乞兒擺出一臉長者尊嚴,老氣橫秋地先說了聲:「嗯,練來不足一句,能將初步功夫做得這樣已經是相當難得的了。」

  玄龍看著他那副沐猴而冠的滑稽模樣,想笑卻又不敢。只有咬緊牙根,強忍住笑,恭謹地答道:「謝謝師兄褒獎。」

  長腿乞兒打鼻管裡哼了一聲,顯得相當得意,這才高高興興地向玄龍解釋起來:

  「人之身心,其勞逸之勞經常相反。身忙者心專,因無空旁涉遐想之故也。身閑者而適得其反。妄心好比頑猿,縱躍騰跳,愈想愈雜,欲止反進,奔放不已,這是入定者的第一道難關。所以,在內功修為上有『系緣止』這個名稱。

  妄心的活動,必有其物件,這個被想的物件便是『緣』,如葛藤之牽附支架一樣。假如我們心中忽想某甲,又想某乙,再想某丙……這樣雜然無章的胡思亂想便叫做『隨意攀緣』。『系緣止』的功夫就是要將萬緣歸一,像把一隻極其活躍的頑猿『系』在一根固定的木樁上一樣。

  這種『系緣止』的方法,普通有『系心鼻端』和『系心臍下』兩種。

  第一種『系心鼻端』的做法是要我們將一切妄意拋開,專心注視鼻端,觀息出入,從無形至有形,再由有形至無形,以至不知其有息之出入,便算成功。

  第二種『系心臍下』是想像息鼻如線,其細如絲,自鼻至腹,綿綿不斷。上下流轉,像觀息出入鼻端一般,從無形至有形,再自有形至無形,以及不覺息線之存在。

  以上這種功夫做好之後,便可接下去練習『制心止』和『體真止』兩種功夫,這兩種功的練法是……」

  長腿乞兒說到這裡,樹後忽然發出,「撲嗤」一笑,接著有人笑駡道:「好個不要臉的長腿,我老人家一旦離開,便輪到你這個麻杆腿充起老大來啦!」

  二人聞聲先是一驚,隨後聽出是熟人聲調,已經知道何人來了。回過臉來,不是大頭乞兒是誰?

  二人看到大頭乞兒那剛露齒而笑的輕鬆神態,知道前途一定並未發生兇險,心下均是一寬。

  長腿乞兒也笑駡道:「誰像你頭大臉皮厚,抓住雞毛當令箭,不過早兩天進門,便像多學了三年五載似的。好,底下的由你來說,看你大頭是不是比我長腿懂得更多,講解得更高明?」

  大頭乞兒也找著一塊乾淨地方坐下,這時抬頭朝長腿乞兒笑道:「你以為師兄我不能麼?」

  長腿見大頭又搬出「師兄」的招牌,馬上嘿了一聲,偏臉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也不答話,只是用腳不住地拼命蹭踏。

  大頭見狀,哈哈大笑道:「在家從父,出家從師,師不在從兄,此習武者之三從也。長腿對師兄如此不敬,依丐門家法,實應從嚴議處。玄龍師弟,與為兄的速取家法來!」

  玄龍笑了,連長腿也給大頭那副靈活模樣引得笑出聲來。

  等大頭笑畢,玄龍連忙問道:「神駝前輩和攝魂叟為何未見返回?」

  玄龍這一問,也正是長腿乞兒想要問的,便也止住笑聲,伸頭引頸地注視著大頭乞兒,等待大頭乞兒述說經過。

  大頭乞兒笑道:「你們倆不是要我講解『制心止』和『體真止』的要義麼?」

  長腿又吐了一口口水,用腳板擦了一下,不屑地罵道:「要你講?哼,真是活見『大頭』鬼!」

  玄龍笑了一笑,連忙說道:「那個留到以後再說罷,橫豎小弟一時也學不了那麼許多,還是先說師兄和神駝前輩沿途所見要緊。」

  ▼第六章 一元經

  大頭乞兒說道:

  「事情是這樣的:今晨和我神駝前輩行至西水鎮外,看見前路上有個矮得出奇的葛袍道人,正以上乘輕功『蜉蝣步』趕路,袍袖飄飄,看似舉步悠然,實則挪移迅速之至。神駝前輩看在眼裡,忽然低聲驚呼道:『咦?那不是豫東邙山半純陽魯平麼?他怎麼現身太華?而且趕得這般急法?』聽到神駝前輩提起面前這位矮道人的名諱,我當時也不免一驚。

  師傅說過,此人自卑感極重,生性奇淫,武功不在龍虎頭陀之下,輕功尤為超絕。師傅他老人家之輕功已為武林尊為一絕,尚不敢自信比這位淫道究竟強過多少,由此可見此人輕功之一斑。半純陽魯平除了輕功有特殊成就外,更扭打一種叫做『絕戶珠』的暗器。『絕戶珠』形似念珠,殼脆易碎,珠內藏有無數細如牛毛的淬毒鋼針和微帶異香的『銷魂散』,鋼針射入人體,不出三個時辰,中針者便會全身紫黑而亡,狠毒無比。那種與鋼針同時射出的『銷魂散』更為邪門,傳是春藥改良而成,射出之後,因風飄送,嗅著些許立即昏迷不省人事。如若針粉雙中,只有等死,別無生機。

  半純陽因為功力高,手法准。鋼針多而細,幾至無影無形,加以銷魂散是隨風飄送,簡直令人無法抗拒,故武林黑白兩道不但恨之入骨,同時卻也畏若蛇蠍,總希望永遠別跟這位魔頭打對亮相為幸事。

  這位半純陽也自知結怨過多,在豫東邙山雲深不知處潛居,輕易不在外間行走。

  邙山亦名芒山,又名北邙和陝山,接孟津、偃師、鞏縣等三縣界。為隴山之尾,連亙百四餘裡。山多窮谷幽堅,人跡罕至之處。半純陽因地理條件之優越,便在山中安身下來。但他究住邙山何處,則無人得知。

  因為此魔貪財好色,走到哪兒也不會幹出好事來,忽然在漢中附近出現,當然不是好徵兆。

  此事神駝本來可以不管,可是,神駝天性嫉惡,既然發現此魔行蹤,便感到有跟蹤一察究竟之必要。就在神駝前輩招呼我加緊腳程隨後追去的當兒,我們身後忽然卷起一陣勁風,勁風過處,一個身穿青灰罩袍的老者已從我倆身旁擦身而過。看樣子這位老者似想追上前面的半純陽,所以走得很急。因為走得急,以致連朝我們看都沒有看上一眼,便飛也似地追向前面身影愈來愈小的半純陽魯平,這位老者如此急趕,我和神駝前輩的行藏固未被其識破,但如此一來,我無法看清老者之面貌,故一時也無法猜透老者為何許人。

  據神駝前輩從老者擦身而過時所帶動的勁風來推測,此一老者很可能是傳聞中洞庭異叟——」

  聽至此處,長腿訝然道:「什麼?洞庭異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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