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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丙寅奇士和他是同一邊的人,如今他不知道這位大奇士的下落,兩魔反而比他清楚,豈不成了笑話?

  不過,令狐平並不灰心。

  他對自己的智力有信心,只要是合乎情理的事,他相信一定在最短的時間內求得答案!

  分舵中的氣氛,實在不適宜一個人靜心思考。

  外面的景色已說明春天業已來到人間,而分舵中那股沉悶的空氣,卻仿佛仍然浸在殘冬裡!

  他再度來到城外丁跛子的菜棚。

  在茶棚中喝酒,本來就有著一種說不出的雅趣;加上茶棚四周,草木已呈綠意,一邊喝酒,一邊欣賞自然景色,當然要比酒樓中的情調強得多。

  他泡了茶,也要了酒,但只點了兩樣菜:一碟花生米,幾塊鹽豆乾。乾絲燙蒜在這種節令已經吃不到了!

  有人喝酒,主張三不喝:人不對不喝,地方不對不喝,情調不對不喝。

  這是對的。

  不過,還少說了一樣。菜太豐富了,也該不喝;就是要喝,也該少喝!

  面對著滿席山珍海味,酒常成為一種點綴品;很多人往往在喝醉之後,都不知道他喝的是什麼酒!

  他的注意力被菜餚分散了。

  那不是喝酒。

  那是糟蹋酒,如果喝的是好酒,簡直是一種罪過!

  會喝酒和懂得喝酒的人,面前桌上絕不會有很多菜。叫了滿桌的菜再喝酒,那不是喝酒,那只是擺闊。

  令狐平是個真正懂得酒中三味的人。

  真正懂得喝酒的人,也永遠不會喝醉,而只保持著一種醉的感覺。

  過去這兩三年來,他被人喊成浪蕩公子,多半與酒有關,因為經常有人看到他這位浪蕩公子爛醉如泥!

  其實,那是他有意裝出來的。

  他如果不這樣做,他就成不了聲名狼藉的浪蕩公子,如果不是因為他是個聲名狼藉的浪蕩公子,也許到今天無人知道武林中已經有了一個可怕的龍虎幫!

  茶棚中的茶客並不多。

  令狐平已有三分酒意。

  這正是一個人思路最明朗的時候,令狐平終於找到了他想獲得的答案。

  一個可怕的答案!

  他回憶起日前在這座茶棚中與丙寅奇士一起喝酒的情景,那時丙寅奇士並沒有告訴他有什麼特別的計劃,只說有事時,他會與他聯絡;如今聯絡突然中斷,那只有一個解釋,便是這位丙寅奇士已經離開太原!

  同時,不難想像得到的是,丙寅奇士離去時,一定走得異常匆促,甚至連與他先見一面的時間都沒有!

  什麼事逼得這位大奇士如此匆促離去呢?

  那也應該只有一個解釋,是受了那位龍虎幫主的影響!

  如再配合藍衣護法支三解調兵不見下文一點來看,他已隱隱約約的忖度出事情的概略。

  那就是,支三解返舵調兵是不會錯的,但這一支兵馬,並不是準備調來太原!

  說得明白一點,那位龍虎幫主在一再損兵折將,老羞成怒之餘,無疑已將箭頭不是指向奇士堡,就是丐幫總舵!

  以上這兩處地方,又以丐幫總舵之可能性較大,因為這位大幫主儘管惱火,要想捋奇士堡的虎鬚,一時大概還沒有這份膽!

  哈、辛兩魔之所以悒悒不樂,也是可以解釋的。

  因為龍虎幫主雖讓兩魔知道了他下一步的計劃,卻沒有讓兩魔直接參與這次行動。

  在龍虎幫主也許另有原因,但在兩魔心目中,無疑已有不被重用的感覺,以兩魔之心高氣傲,這種感覺當然不怎好受。

  令狐平想到這裡,當然沒有心情再喝下去。

  就在他喊來伙計,準備結賬離去時,忽然從茶棚外面走進來一個人。

  那伙計哈腰賠笑道:「相公不喝了嗎?」

  令狐平側揚著臉道:「誰告訴你說我不喝了?」

  那伙計一怔道:「那麼——」

  令狐平指指酒壺道:「酒喝完了,喊你過來添酒!」

  那伙計忙道:「是,是,添酒!」

  令狐平道:「再帶個酒杯來。」

  那伙計道:「嗯?」

  令狐平道:「我可能有個朋友要來!」

  那伙計又打了一躬道:「是,是,再帶個酒杯來。相公還有什麼吩咐沒有?」

  令狐平擺手道:「沒有了,去吧!」

  伙計走了,進來的那人正站在茶棚門口,向茶棚中四處張望,伙計以為他只是找人,也沒有過去招呼他。

  這個人令狐平並不認識。

  但是,令狐平敢跟任何人打賭,這人如果是來找人,要找的人十之八九必然就是他這位浪蕩公子!

  他這種推斷,並不是完全依靠直覺。

  這人的相貌很平凡,年約三十上下,一身衣著,十分光鮮——問題也就出在這一身光鮮的衣著上!

  因為這位仁兄顯然不是經常有種好衣服穿的人。

  那股別扭勁兒,就好像領口和袖口上都生滿了刺,不是僵著脖子,就是絞著手臂,他自己別扭,別人看了也別扭。

  一個人穿得起好衣服,卻穿不慣好衣服,是什麼道理呢?

  在這些地方,令狐平的目光比任何人都要來得銳利,他幾乎第一眼便看出來這人是一名丐幫弟子!

  那人終於也看到了他。

  令狐平揚揚手笑道:「嗨!孫老板,您好。孫老板也是喝茶來的嗎?來,來,這邊一起坐!」

  那人含笑走過來,臉上明顯地流露出一股疑訝之色。

  令狐平笑著又說道:「孫老板這幾天手氣如何?」

  那人坐下之後,前後望了一眼,低聲道:「小的姓吳,賤字光宗,外號『富貴丐』,是汾陽分舵的二結『錢糧司事』。不過——小的——卻已記不起曾在什麼地方跟公子見過面。」

  令狐平笑道:「就在這裡!」

  富貴丐吳光宗怔了怔道:「就在這座茶棚裡?那——那——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令狐平笑道:「就是現在!」

  那位富貴丐這才明白了令狐平語意所指,不由得臉一紅道:「公子真好眼力——」

  令狐平又笑了一下道:「你下次改變身份,最好找一套舊一點的衣服,這種新衣服穿在身上,有時會要了你的性命也不一定。」

  富貴丐惶恐地道:「小人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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