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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他端起酒杯,接著道:「令師與家師,誼同兄妹,我們算來也等於是師兄妹,大哥敬你酒,你置之不理,難道你真的不怕丁大哥生氣?」

  老騷包坐在他的左邊。

  他端酒用的是左手。

  他將一隻左臂曲起,正好遮住了他同時放在桌面上的右手。

  他嘴裡說著話,右手食指迅速在桌面上寫了三個字:

  「石中玉」。

  石中玉?

  血公子?

  宮瑤看清了,不禁暗吃一驚。

  她吃驚並不是為了震懾於這位血公子的大名,而是後悔自己不該窮問不休。

  若讓老騷包知道對面那位棕衣青年,就是目前在風陵渡向他下毒手的血公子石中玉,這位追魂叟不跳起來拼命才怪。

  今天有丁谷和宮瑤在場,如果真的動起手來,他們這一邊,當然不會吃虧。

  只是那樣一來,無疑就會破壞了丁谷的全盤計畫,宮瑤自然不願意這種事情發生。

  所以她只好喝下了那杯酒。

  丁谷又添了一杯酒,轉向老騷包道:「剛才的一杯不算,我現在重新敬包老一杯。」

  老騷包眯起眼縫道:「我老人家如果不喝你這杯酒,你小子會不會生氣?」

  丁谷道:「晚輩不敢。」

  老騷包道:「不敢氣在臉上?」

  丁谷道:「對。」

  老騷包道:「心裡則免不了多少有點不舒服?」

  丁谷道:「是。」

  老騷包道:「那我老人家決定不喝。」

  丁谷道:「為什麼?」

  老騷包像孩子似的笑了起來道:「如果你的心裡不舒服,我老人家心裡就舒服得很。我又為什麼不為了讓自己心裡舒服而拒喝這一杯?」

  ▼第十九章 重整花酒堂

  (一)

  天氣漸漸炎熱起來了,但這種天氣影響不了毛猴子。

  毛猴子的意思,就是說這個人姓毛,長相像個猴子。

  毛猴子這個外號儘管不雅,而今天洛陽城中,見到毛猴子的人,不搶著請安問好的似乎還不多。

  洛陽城裡共有八座酒樓。

  最小的一座是「居易樓」,最大的一座則是「中州第一樓」。

  中州第一樓的店東,便是毛天保毛大爺。

  毛猴子!

  毛天保毛大爺今天的心情特別愉快。

  他今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這是每天的老規矩——已經吃了五個養油蛋,如今正在慢慢品嘗著一碗桂花冰糖燉百合。

  茶几上還放著一壺陸安茶,一碟核桃仁。

  中州第一樓,樓上樓下,可排百席。除此而外,尚有三十二個房間的「雅座」,以及八座涼亭的「貴賓席」。

  從大司務到洗菜洗碗的小丫頭,員工總數,是兩百零三人。

  全樓每年的淨收入,大約白銀五萬兩左右。

  過去,毛猴子只能在這五萬兩銀子裡動支一成,因為這座中州第一樓的產權屬於花酒堂;他的薪給雖然很高,但畢竟只是一名捧別人飯碗的夥計。

  所以他以前的日子雖然過得很愜意,卻處處不能不記住節儉的原則。

  因此他以前的早餐不論如何豐盛,也不過是些稀飯醬菜饅頭荷包蛋之類,絕吃不起桂花冰糖燉百合,養油蛋,核桃仁。

  當然更喝不起一錢銀子一兩的防安雨前。

  就算吃喝得起,他也不敢。

  花酒堂每個月都有專人前來查帳,查得很嚴。

  只要查帳的人抓到一點小小的毛病,他這位名義上的店東,就有被撤換的危險。

  他是花酒堂屬下一員。

  凡是花酒堂的屬下,都清楚羅老太爺是怎麼樣一個人。

  羅老太爺最高興做的一件事,便是炫耀權威。

  而炫耀權威最好的方法,便是時常來個人事上的大更動。

  他生活上的改變,是起自灰鼠幫和黑刀幫入侵洛陽之後。

  花酒堂一下子就讓掉了「賈記賭坊」和「及時樂」,而上個月底,該來酒樓查帳的人也沒有來。

  這位毛大爺膽子壯了。

  他先買通帳房師爺,將賬簿抽換了一本。

  僅只這一手,他便將公款幹沒了兩千多兩。白花花的兩千多兩,就是一個小富翁。

  昨天,花酒堂大總管沙如塔等人死訊傳出,這位毛大爺興奮得幾乎跳了起來。

  中州第一樓名義上雖歸花酒堂管轄,但他真正顧忌的人,並不是羅老太爺,而是大總管沙如塔。

  羅老太爺只是個泥菩薩。

  大總管沙如塔,才是個能斷人生死的判官爺。

  花酒堂自後去掉了兩位天王,七大殺手,便等於垮掉一大半;如今大總管沙如塔一死剩下的一小半,等於又垮掉了一半!

  像這樣發展下去,花酒堂不垮才怪!

  花酒堂一垮,這座中州第一樓,便等於是他毛天保毛大爺一個人的了。

  除去這座中州第一樓本身產業的價值不說,光是一年五萬多兩的進項,他要怎麼花,才花得完?

  毛大爺左想右想,費了很多腦筋,才作出了決定。他決定第一步先弄個小老婆玩玩!

  (二)

  毛猴子躺在涼榻上,淺啜著清香沁人心脾的陸安雨前,瞑目神遊,飄飄若仙。

  「時近晌午,該開始上客了吧?」

  毛大爺只是這樣想,身子並沒有動一下。

  中州第一樓每天的營業雖然大得驚人,需要他本人插手的業務卻不多。

  也許只有兩件事,他偷懶不得。

  第一件事是,他得在營業繁忙時各處走走,隨時叮囑端茶的夥計要小心碗盤,要好好招待客人,多說對不起,多賠笑臉。

  第二件事是,晚上打開銀箱,核對帳單,結算總數登人賬簿。

  此外,便是遇上來了有頭有臉的客人,他得親自過去敬上一杯酒,打個招呼。

  近來很多客人都歡喜這個調調兒。

  認為這是一種譜兒。

  好像如果不來上這麼一手,就顯不出自己的身份和氣派來。

  瞧!怎麼樣?大爺來了,連這裡的老闆,都得過來敬上一杯酒。嘿嘿!

  不過,關於這一點,他不必擔心。

  碰上這一類的朋友,自有夥計過來稟告他,他盡可酌量情形,從容應付。

  所以,毛大爺仍然舒舒泰泰的躺在涼榻上。

  他仍有很多事要仔細的琢磨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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