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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韋長威被江湖人喊作獨角蟒,便是因為他擅使一種獨門武器,而煉製這種毒器的毒汁,其中主要成份,據說就是取自深山中各種毒蛇的涎液。

  這種毒器是一支銅制的小管子,粗若筷尖,長不盈寸,管端有孔,內藏一針,銅管受到阻力,毒針射出,見血無救。

  這種毒器的好處,是利於攜帶,發射方便,耗用毒汁甚少,而威力無窮。

  現在韋長威的右掌中,就已暗藏了七支這種兇殘無比的毒器,他收回腿招,緊迫一步,雙拳齊發。

  左右雙拳,一上一下。

  左拳攻取面門,引領敵人眼神,分散敵人注意,右拳迎風化掌,七毒管疾射如矢,分取瘋和尚胸腹以下各大要穴。

  瘋和尚突然哈哈大笑:「奶奶的,說你是個小人,你就君子不了!」

  「砰」一聲巨響,他以右拳架開韋長威的左拳,左拳再度擊中韋長威已經斷折且歪在一邊的鼻樑骨。

  黃台之瓜,豈堪再摘?

  韋長威一聲慘叫,踉蹌倒退。

  瘋和尚笑聲一收,亦未追擊。

  跟韋長威一同前來的那對苗人老夫婦,始終靜靜的立在一旁,臉上木無表情,如觀隔岸之火。

  韋長威連挨了兩記重拳,幾乎成了個血人兒。

  他後退數步站定,一手掩著已經完全碎裂平塌的鼻樑,一面向苗疆雙怪啊唔不清的怒聲下令:「黑木前輩,替本堂拿下這個混帳東西!」

  叫黑木塗油的男老怪屹立原地不動,微微搖搖頭:「我們約定好了,只替你出手一次,你節外生枝惹出了麻煩,那是你自己的事。」

  韋長威張口結舌,兩眼翻白,差點昏厥過去。

  面小經過這番新的刺激,他這才陡然想起一件事:他以獨門手法所煉製成的奪魂針,一向無堅不入,無藥可解,可是剛才那七支奪魂針明明打在這瘋和尚的身上,何以竟未產生任何效驗?

  他朝瘋和尚身上應該中針的部位望去,只見對方身上那件光鮮的紫緞袍面上,依然光鮮如故,什麼痕跡也沒有。

  而那七支已吐出毒針的小銅管,亦未見散落附近地面。

  韋長威創痛難忍之餘,又不免暗暗心驚。

  這和尚難道除了一身高強詭異的武功之外,還精通什麼邪法或符咒不成?

  而瘋和尚也因為韋長威跟苗疆雙怪間的一番對話,才開始注意到街邊那對膚色和服裝都跟中原人氏完全不同的老苗子。

  「這兩個老傢伙是誰?」

  瘋和尚轉向韋長威,雙目中雖然充滿了疑問,問話的語氣卻平靜面溫和,就好像他們之間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韋長威嘿了一聲,板著面孔,沒回答。

  他的鼻樑仍然痛如火燒,別說只是在語氣上表示友善,就算瘋和尚這時正式向他認錯道歉,他也無法忘記剛才那兩拳的仇恨和恥辱。

  至於那對苗疆夫婦,更令他痛恨入骨。

  如果他有能力辦得到,他甚至願意放棄追逼拾美郎,先將這對老苗子碎屍萬段。

  在這種心情之下,如果換了你是這位百毒幫的堂主,你想你會不會理睬瘋和尚的一片好奇心?

  「剛才喊他什麼?黑木前輩?黑木塗油?」瘋和尚偏了偏頭,繼續問,又伸手指了指那個女苗子:「照這樣說起來,另外這一位大概就是『南天雙毒』中的『哈必貞』老前輩了?」

  韋長威一怔,幾乎忘卻鼻痛。

  ***

  南天雙毒?

  他直到現在,都還不太清楚這對老苗子的真正身份,如果他一開始就知道這對老苗子竟是名滿苗疆的「南天雙毒」,他當時是否有邀請的勇氣,實在難說得很,更別說為了考究兩怪的武功,親自向兩怪發招求證了。

  韋長威想到這裡,記憶突然鮮明起來。

  他今年四十四歲,他記得早在他穿開檔褲的時候,他就隱隱聽人提到過「南天雙毒」這一名稱。

  那時候,少林掌門人是「智圓禪師」,武當掌門人是「牧鶴真人」。

  據說,當年兩位宗師,為了替苗疆除害,曾連袂深入黔貴山區,除了大約半年光景,兩位宗師默默歸來,不久即告雙雙圓寂。

  ——「智圓禪師」和「牧鶴真人」,這兩位武林一代宗師,當年有否在苗疆找到「南天雙毒」?

  ——他們在苗疆如果沒有找到「南天雙毒」,為何歸來時神情那麼落寞?若是已經找到了「南天雙毒」雙方有否交手,結果勝負如何?

  ——兩位宗師既能安然歸來,足證雙方縱然交過手,兩位宗師亦未吃虧,何以卻在歸來不久後即告雙雙圓寂?

  這些疑團,懸疑多年,迄今仍無人能夠找到真正的答案。

  而這也正是這位百毒幫第一堂主吃驚的原因。

  因為「智圓禪師」和「牧鶴真人」三十多年前去世時,即已年屆古稀,「南天雙毒」當時跟這兩位中原武林耆宿年事相若,如果這對老苗子真是當年的「南天雙毒」,豈非均已年逾百齡?

  男老怪黑木塗油忽然轉向老伴哈必貞道:「這個大光頭看上去年紀不大,想不到他大小子知道的事情還真不少。」

  女老怪哈必貞點點頭道:「這大小子長得高高壯壯白白胖胖的,看上去好像很有點出息,要是他小子識趣,老身倒真想收他做徒弟。」

  獨角蟒韋長威雖然手還撫在鼻樑上,指縫間也不斷冒著鮮血,但從他的一雙眼光中,已明顯的可以看到一絲笑意。

  那是種幸災樂禍的笑意。

  因為,他快有一場好戲可看了。

  瘋和尚的行事為人,他非常清楚。

  至於南天雙毒這對夫婦,他本來所知有限,如今因為清楚了對方的身份,再根據過去江湖上的種種傳說,他也不難想像這對老怪物有著怎樣一付德性。

  瘋和尚薛人豪出身武林世家,武功根底原就極為深厚,再加上近年來橫行囂張,以強取豪奪的手段,涉獵了不少幾將絕傳的奇經異訣,不但武功大為精進,行徑也益發近乎於狂人。

  這個器張狂妄的瘋和尚,最近這兩三年來,有意無意間早就以當今武林中一代宗師自居,連八大門派和三大幫會都不在他眼下。

  他會以坐三望四的年紀,以及今天在中原武林的名氣,倒過頭去拜一對聲名狼藉的老苗子為師?

  另一方面,南天雙毒以他們當年曾跟少林智圓禪師和武當牧鶴真人兩大宗師有過武學方面的印證,而顯然未落下風的光輝歷史,他們今天以崇高的輩份來到中原武林,他們一旦看上了誰,想收對方為徒,那無異是這個人千載難逢的造化!

  如果這個被他們看中的人竟悍然拒絕,甚至認為是一種莫大的侮辱,試問在他們這對年雖高而德不劭的老夫婦的感覺上,將是一種什麼滋味?

  他這次不惜血本帶人前來青龍鎮,目的本是為了奪取天禪武學。

  不料變生意外,先被風月大娘殺了他三名徒弟,複被瘋和尚打碎鼻樑,而最氣人的,是他花了大把銀子請來的苗疆雙怪,居然在他生命危急時,袖手旁觀,無動於衷,且看上了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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