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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


  茶亭裡有一張石桌,四張石凳,段春走去最裡面的一張石凳上坐下。

  在這位虎刀來說,他也許認為這是一種聰明的選擇。

  因為茶亭比官道地勢高,他如今選擇面向官道的一方坐下,便可於休息之際,以居高臨下的開闊視野,兼顧官道兩端的動靜。

  殊不知如此一來,他等於是將背後的空門,全部交給了金三郎的那柄燕尾叉!

  藏身亭腳下的金三郎,真是做夢也想不到會有這等便宜事。

  這等於是送上門來的一份厚禮,如不照單全收,豈非罪過之至!

  金三郎深深吸了口氣,右手握緊燕尾叉,身軀像尺蠖似的慢慢弓起,待勁道蓄足,然後又失一點地突向亭中撲去。

  燕尾叉帶著一道寒光,直插向段春的後腦門。

  這是致命的一刀。

  段春的一套刀法雖然威猛無比,但這位虎刀畢竟也是血肉之軀。金三郎這一叉,力足貫碑裂石,當然不是任何血肉之軀所能承受得了的。

  叉光一閃,段春應聲而倒!

  段春是自己倒下去的。

  救了段春一命的人,是柳如風。

  段春雖然為人機警,但並不是一個慣使心計的人。他的確不知道金三郎伏在亭後,而他及時倒下去,也並不是為了閃避金三郎的燕尾叉。

  他閃避的是一支柳葉鏢。

  柳如風發出的柳葉鏢。

  段春不僅不知道亭後伏了一個金三郎,同時也根本不知道一個更可怕的人物,從他離開杏花鎮的時候,就一直跟在他的身後。

  這只怪柳如風太聰明,太精於算計。

  或者也可以說,這是由於他將段春當成了另一個公冶長的關係。

  他見段春落落大方地坐上石凳,心頭不禁暗暗起疑:這小子難道已覺察亭後有人,便故意賣個破綻;想借此引誘金三郎冒昧出手?

  這位百變人魔天性多疑,一旦有了這個念頭,便對金三郎這伏兵的作用大打折扣。

  他因為不便向金三郎出聲照會,便退而求其次,想以夫殺的方式,暗中助金三郎一臂之力。

  他的如意算盤是:任你小子身手如何靈活,你躲得我一鏢,就躲不了三郎的一叉,你躲得三郎一叉,就一定躲不了我這一鏢!

  段春當然不知道亭後的金三郎什麼時候會猝然發難,但這位金狼頭兒是知道的。

  所以,當亭後一條人影日起時,他的柳葉鏢也適時出手!

  結果,段春躲開了迎面的一鏢,也因而幸運地躲開了腦後的一叉!

  火光一冒,柳葉鏢打在燕尾叉上。

  燕尾叉刹勢不住,一叉插入石桌,碎石四迸,又冒起一串火星子。

  金三郎身手確實不凡,他燕尾叉上承受了一鏢,立即明白毛病出在什麼地方,儘管一叉落空,失去大好機會,這位三號金狼依然方寸不亂。

  他手腕一抖,便從石桌上拔出了燕尾叉,一面向官道縱落,一面扭頭冷笑:「來,小子,咱們下去再比劃比劃!」

  段春幾乎到這時候才知道,他剛才一條命,是撿來的,當下一躍而起,立即拔刀追了過去。

  柳如風行藏已露,自然不便袖手。

  所以,段春雙足尚未落地面,兩股兵器分前後雙雙招呼上身。

  柳如風的兵刃是一根金絲軟鞭。

  這種金絲軟鞭,除了攜帶方便之外,可說也是刀劍一類條形兵刃的剋星。

  段春一下子遇上這樣兩名高手,以及這樣兩件兵刃,雖不至於暗暗叫苦,但可也夠頭痛的。

  他身軀一旋,閃開了柳如風的金絲鞭,同時反手一刀,向金三郎劈了過去。他的動作,不能說不快,但事實馬上就證明了這種打法,無疑正是受敵人歡迎的一種打法。

  金三郎哈哈一笑,燕尾叉向上一探,嚓的一聲,火星四冒,段春的北斗斷魂刀,不偏不倚,正好砍在燕尾叉的叉溝上!

  這種燕尾叉最大的功能,便是可憑藉叉溝的絞纏之力,逼使敵人兵刃脫手。

  但是,如今這位金三郎顯然並不以能使段春的兵刃脫手為滿足。

  他以叉淘接實段春一刀之後,燕尾叉一抬一推,只是將段春連人帶刀一起向前逼去。

  他的用意至為明顯,他希望段春在無法還手的情況下,挨上柳如風一鞭!

  段春當然不肯上當,於是將計就計,向後微退半步,然後刀鋒使勁一壓,借力拔起身形,人在空中一個側翻,反在金三郎背後飄落下地。

  現在,他對這兩頭金狼的戰略,完全摸清楚了。

  那就是說,無論他向哪一頭金狼進攻,受攻的這頭金狼都將不會退讓。

  他們的兵刃,占盡了便宜。

  他們採取的是分工合作法,一人專管牽制他的北斗斷魂刀,下殺手取他性命的,則是另一個人的事。

  他只有一口刀,一雙手,他永遠只能攻向一名敵人。

  無論他的刀法多麼淩厲,對方都將有一個人如附骨之蛆,盯在他的身後;只要他稍稍疏忽大意,他的一條性命,將不是喪在金絲軟鞭之下,便是喪在燕尾叉之下!

  不過,他心裡有數是一回事,現實環境又是一回事。

  難道他能因為已洞悉對方的陰謀,便可以就此罷手!

  不管這一仗如何艱巨,他還是要打下去的。如今,在他來說,只是一種選擇上的問題。他向兩人之中的哪一個進攻較為有利?

  他很快地就做了決定。

  繼續進攻金三郎!

  他這樣決定,並不是因為他已看出金三郎的武功不如柳如風。

  他考慮的是兵刃,不是人。

  行家有句俗話:硬怕軟,長怕短!

  對刀劍來說,燕尾叉雖然難纏,但最大的麻煩還是鞭索一類的軟兵刃。

  刀劍被燕尾叉叉住,只要見機得快還可以及時擺脫,必要時甚至還可以較較內勁;但如果被一根堅韌的軟鞭絞車了,除了放棄兵刃,改以拳腳較量,你根本別無良策!

  同時,退一步設想,萬一他的兵刃被鎖住了,必須承受另一敵人的冷襲,挨一鞭的滋味,無疑也比挨一叉的滋味要好受得多。

  所以,段春主意一定,立即揮刀再度撲向金三郎。

  如今,他也學乖了。

  以魔鞭左天鬥那樣的人才,在金狼中只不過排了個第五號,這位柳如風口中的三郎,當然不是一盞省油燈。

  因此,他第二次出刀時,刀法上也起了變化。

  他決定不貪近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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