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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那位老道看見蘇天民,僅僅愣了那麼一下,似乎並無多大意外之感,在蘇天民,他又怎敢失之交臂?

  於是,蘇天民整整衣襟,攔去道中,深打一躬道:「敢問這位道長,您──」

  老道駐足平靜地反問道:「貧道怎樣?」

  蘇天民掙了掙,方才鼓起勇氣道:「您老是否來自連雲崖?」

  老道頷首注目道:「不錯,貧道正是來自連雲崖──來自連雲崖又怎樣?」

  蘇天民本想即將那封書信交出,但他頗有意先上去看看瘦狀元再說,信一交出,他便沒有再上走的藉口了。

  於是,蘇天民反打一躬問道:「那麼,道長就是上面那所茅廬的主人了?」

  老道一怔,恍然道:「噢!原來你是要找這兒的主人?」

  蘇天民也是一怔,心想:噢!原來你老道並不是這兒的主人?慚愧!還好沒有將那封書信冒失失的遞出去。

  老道揮揮手道:「主人這會兒正好在,你自己上去吧!」

  對方非自己要找的人,自無強留對方之理,於是,他只好將身子一偏,聽由老道自身邊走過去。

  但聽老道邊走邊自語道:「一個尚未離去,一個又已到來,不知道這是誰露出去的消息,幸虧我牛鼻子一向信用還好,不然這個黑鍋可真夠背的……」

  蘇天民聳聳肩胛繼續前行。

  走出谷道,跟前果然出現一片平崖。崖上綠草如茵,竹石陳量,端的一派世外清幽氣象。在平崖七角,三間茅廬連築一起,屋前有一石亭,亭外,正面亭跪著一人,正是那瘦狀元高介軒!

  蘇天民向石亭走去,中間茅屋內,這時忽然背手踱出一名三旬上下的青年文士,蘇天民又傻了!哦,原來這位奇人還有弟子?

  那名青年文士身穿一襲斜襟藍衫,五官美俊,神態瀟灑,他在經過石亭時,對長跪在地的瘦狀元看都不看一眼,但對這邊走過去的蘇天民顯得非常注意,蘇天民這一次不肯再冒失了,搶出一步上前拱手道:「在下蘇天民,有事須拜見令師,敢煩這位大哥代為通報一下。」

  藍衫文士在蘇天民周身上下打量了一眼道:「老弟請先恢復本來面目再說如何?」

  蘇天民一啊,忙說道:「是的,很抱歉,在下來自開封,易容原出於不得已,這一路來,走得太急,不意竟給弄忘了……

  蘇天民說著,一邊取出一幅布將臉擦乾淨,心中則為之暗佩無已,果然名師出高徒,瘦狀元同行四五日未能發覺,最後沒有逃過人家照面一眼。

  藍衣文士朝恢復面目之後的蘇天民又望了幾眼,點點頭,於眉角浮起一抹神秘的笑意,咳了咳道:「老弟何事欲見家師?」

  蘇天民心想,謹慎有謹慎的好處,不經一事,不長一智,這下總算給摸對了吧?

  蘇天民思忖著,一面回答道:「在下帶來一封信,不過,咳咳,在下頗想當面交給令師他老人家。」

  藍衫文士手一伸道:「交給我也一樣。」

  蘇天民不為所動,婉拒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託付者交代須要面交,在下只有遵囑面交一途,仍請這位大哥勞動一下。」

  藍衫文士微微一笑道:「先說出送信之人為誰,總可以吧?」

  蘇天民覺得這名藍衫文士枉為異人之徒,竟然一點禮貌也不懂,人家要找的是師父,你這個做徒弟的,返身走報之不暇,那能如此囉裏囉嗦?

  對方既然悖理行事,他當然毋須假以顏色,於是,他沉下臉孔道:「如果尊駕不願通報,在下將不辭轉身一走了之,蘇某人言盡於此,尚請閣下三思見覆。」

  蘇天民正自說著氣話,眼角偶掃文士身後,忽然瞥及瘦狀元不知什麼時候已將臉孔轉向這邊,這時一與蘇天民目光接觸,連連以目示意不已,蘇天民不禁大吃一驚。什麼?跟前這位就是茅廬主人?

  蘇天民情急生智,靈機一動,忽然想到一個一舉兩得好主意。

  於是他強自按下心神,仍然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為恐對方起疑,他甚至連瘦狀元的眼色也裝作沒看到。

  藍衫文士悠然笑道:「真的不肯通融麼?」

  蘇天民故意哼了一聲道:「那麼咱們就大家耗下去好了。」

  藍衫文士微笑道:「按道理說,被人找的人,似乎沒有理由比找人的人更受不起考驗──是的,今天天氣很不錯,老弟這一路來還好嗎?」

  要是蘇天民想見的,真是對方的師父,而對方偏偏拿驕不為通報的話,現在對方這種態度可真能將人活活氣死!

  然而,事實上並非如此。

  蘇天民於是就將計就計哂然道:「是的,還好,託福,哦,在下可沒有注意到這原來還跟著一個人,怎麼樣,能不能為在下介紹一下府上這位貴客?」

  蘇天民這一著很絕,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先一口咬定瘦狀元是對方的客人,瘦狀元跪在那裏,看相很不雅,對方不往外推才怪!

  果然,一代奇人上當了,只見藍衫文士雙眉微微一蹙道:「誰告訴你他是這裏的客人呢?」

  蘇天民側目一笑道:「那麼主人也和在下一樣,不知道這位朋友是誰了?」

  藍衫文士不悅道:「我可以告訴你,此人姓高,名介軒,外號瘦狀元,又稱病郎中,一身武功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歡糾纏武功比他高的人──現在告訴了你,你老弟已跟本人知道一樣多,那麼你老弟現在又算不算是他的朋友?」

  蘇天民反問道:「他糾纏比他武功好的人幹什麼?那豈不是自討苦吃?」

  藍衫文士聽得好氣又好笑,瞪眼道:「我是指求傳武功──你聽話是怎麼聽的?」

  蘇天民接著道:「那麼他現在是在求你了?」

  藍衫文士瞪眼道:「這還用問?」

  蘇天民詫異道:「那你為什麼不傳給他?」

  藍衫文士氣不勝氣,反而轉怒為笑道:「我又為什麼一定傳給他?」

  蘇天民眨眨眼皮道:「你是不肯傳給他?還是無技可傳?這點也得先說清楚。因為只要對方資質好,品德佳,做人師父應該屬一種榮耀;如果一股勁的拒人於千里之外,這裏面便值得懷疑,別人不談,此人如求教我蘇某人,而我蘇某人也確有技可傳,老實說,我蘇某人第一個就不會加以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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