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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〇


  駱陽鐘黯然地道:「鳳卿,孤家說的可是實在話啊!」

  三皇娘心中暗罵道:「『孤家、孤家』你已成了名副其實的孤家了哩!」

  但她口中依然漫應道:「人都被人家救走了,這玩意兒還交給我幹嗎?」

  駱陽鐘精神微振地道:「怎會沒用!鳳卿,七丫頭所服的迷藥,不但能使神志迷失,連一峰功力也暫時封閉住了,如果沒這獨門解藥,她這一生就算完啦!」

  三皇娘斜睨著他道:「說了半天,還沒有說到為什麼要奴家保管的原因呀!」

  駱陽鐘笑道:「傻丫頭,這不已很明顯了麼,子雖然將七丫頭救走,但他如果得不到解藥時,就等於給他自己加上一個包袱……」

  三皇娘故裝恍然大悟地道:「奴家明白了,你是斷定武揚小子必然要再來本宮竊取解藥,又怕別人有通敵的嫌疑,所以才……」

  駱陽鐘含笑接道:「所以才交給你保管,小乖乖,這下子完全猜對了。」

  三皇娘心中暗笑道:「這下子你可算是找對人了。」

  但她口中卻漫應道:「人心隔肚皮,你就這麼相信奴家。」

  駱陽鐘笑著咯她的腰肢窩,一面笑駡道:「壞東西,你也敢尋孤家開心!」

  三皇娘笑得花枝乳顫似地直求饒道:「饒……饒了我吧……奴家下次不敢了。」

  駱陽鐘手臂一緊,在她的俏臉上親了一道:「小東西,你就是會迷人,孤家的滿腔煩惱,一到你這兒,就什麼都忘了。」

  三皇娘披唇微哂道:「話倒說得滿好聽,方才進門時那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還記得麼?」

  駱陽鐘淫笑著道:「現在不是已完全忘卻了麼……壞東西,你專揭孤家的瘡痛恨,看孤家饒不饒你了……」

  ……

  烏雲密佈,狂風怒號!

  星星,月亮,通通躲到雲層裡去了。

  大地一片漆黑,只有那陣陣怒號著,呼嘯著的狂風卷起一片片的落葉,一重重的黃沙,飛舞著,彌漫著!

  三更將近。

  百鳳幫總宮中那東方護法所住的平房邊,像一縷輕煙似的騰起一道黑影,藉著暗夜與狂風、飛沙的掩護,越過涼亭,荷池,花圃……朝假山方向一閃而逝。

  這黑影消失於假山之後約摸盞茶時間之後,三皇娘駱鳳卿披著一襲玄色披風,嫋嫋娉娉地漫步走過來。

  她的腳步是那麼緩慢而沉重,在這狂風呼嘯的暗夜裡,遠遠瞧去,就像是一個幽靈似的。

  可是,當她走近假山旁,機警地向四周略一瞻顧之後,卻動如脫兔似地一下子閃入假山石洞中。

  接著,石洞中傳出武揚那興奮而低沉的呼喚:「駱姑娘……」

  三皇娘幽幽地說道:「少俠,我冒著莫大的危險,跑到這兒來,難道就是為了要換取你這一聲『駱姑娘』!」

  武揚滿含歉意地道:「鳳……鳳卿,你得諒解我。」

  三皇娘淒然一笑道:「我可以諒解你,可以,少俠,這世間,有誰能諒解我呢?」

  武揚微顯不安地道:「鳳卿,至少我會諒解你。」

  三皇娘幽幽地道:「真的」你會諒解一個水性楊花,朝秦暮楚的下賤女人?」

  武揚不勝惶恐地道:「鳳卿,你何苦這樣做賤自己!」

  三皇娘解下披風,鋪在地上。徐徐地坐了下去,同時輕輕一歎道:「談不到甚麼作踐不作踐,我,本來就是一個下賤的女人啊!」

  在女人面前一向拙于辭令的武揚,此刻可真有點不知所措了,幸虧三皇娘自動給他解圍,挪挪那嬌軀,拍拍騰出來的一半披風,嫣然一笑道:「看你窘成什麼樣子了,來!少俠,先坐下來。」

  武揚只好訕訕地偎著她坐下,卻仍然微顯不安地試探著岔開話題道:「鳳卿,前兩晚你也來了麼?」

  駱鳳卿(以下不再稱三皇娘)道:「怎麼沒來,你害得人家好等……」

  武揚歉然地笑道:「對不起,鳳卿,前兩晚我也來過,可是月亮太明,宮中戒備又特別嚴密,我沒法進來,要不是老天爺幫忙,今宵還是進不來!」

  駱鳳卿哦了一聲道:「我還以為你忘記了呢!」

  武揚苦笑道:「這麼要緊的事,怎能忘記!鳳卿,那解藥弄到沒有?」

  駱鳳卿故意搖搖頭道:「太困難了,沒法下手。」

  武揚殊感撚地道:「那……怎麼辦呢?」

  駱鳳卿淡然一笑道:「怎麼辦?慢慢來,再等幾天吧!」

  「可是,我進來一次,可不容易呀!」

  「那就暫時由我給你安排一個藏身之地,怎麼樣?」

  「那不妥當。」

  「這不行,那不妥當,我可沒法子啊!」

  武揚沉思著道:「那我還是早點趕回去另行設法吧。」

  駱鳳卿暗中竊笑,口中卻漫應道:「也好,七丫頭現在安置在什麼地方?」

  武揚道:「已經由水路送走了。」

  駱鳳卿忽然咬牙恨聲道:「我好嫉妒。」

  武揚愣聲道:「你嫉妒誰?」

  駱鳳卿道:「嫉妒七丫頭啊!」

  武揚苦笑道:「七公主已形同廢人,你還嫉妒她則甚?」

  駱鳳卿幽幽一歎道:「人生得一知己,可以死而無憾,七丫頭雖然已形同廢人,但她有你這麼一位關心她愛護她的知己,還有甚麼遺憾,又怎能不叫我嫉妒!」

  武揚方自再度苦笑一聲,駱鳳卿徐徐偎過嬌軀,在她耳邊吹氣如蘭地道:「武揚,如果我也像七丫頭一樣形同一個廢人,你是否也要同樣地為我護法呢?」

  武揚毅然地道:「那是當然!」

  「真的?」

  「武揚說話,一向言出由衷。」

  駱鳳卿掏出那盛解藥的小玉瓶,漫應道:「口說無憑且讓我先行服下這迷神藥,倒要看你怎樣的給我護法?」

  武揚首先一愣,但隨即恍然大悟地笑道:「好啊!你故意使壞,原來你早就將解藥弄到手中了。」

  駱鳳卿幽幽一歎道:「你的事,我還能不盡心麼?」說著,已將小玉瓶塞向武揚手中。

  武揚激動地乘勢一摟她的嬌軀道:「鳳卿,你……你真好!」

  駱鳳卿默默地享受著這片刻的溫存,口中像夢囈似地低語道:「武揚,還記得昭化城客棧中那『只許風流不下流』的往事麼?」

  武揚身軀微震地道:「當然記得啊!」

  駱鳳卿輕輕一歎道:「武揚,我以為我們不會再有單獨相處的機會了,想不到……唉!我多麼希望時光永遠停著不走啊!」

  武揚心頭一陣激動,摟住駱鳳卿的手臂,也不覺得地越摟越緊了。

  駱鳳卿低聲漫應著:

  「從別後,憶相逢。
  幾時魂夢與君同,
  今宵且把銀缸照,
  猶恐相逢是夢中。」

  其聲幽怨淒,令人不忍聞。

  武揚溫聲道:「鳳卿,這是現實的人生,不是夢啊!」

  駱鳳卿夢囈似的低語道:「可是我希望這是夢,而且我希望這夢永遠不要醒,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爛……武揚,在現實的人生裡,你是不屬於我的啊……」

  頓了頓又道:「啊,武揚……再摟緊一點……今生難逆料,來世更難期,武揚,你該好好珍惜這眼前人啊……」

  武揚激動地連呼道:「鳳卿,鳳卿,鳳卿……」

  駱鳳卿淒然地道:「不要說了,武揚,我只要能在你的心中佔有方寸之地。就感到滿足了……」

  武揚輕輕一歎道:「鳳卿,你得多多諒解我,我身負血海深仇,尚未昭雪,目前敵焰方張,未來的禍福吉凶,實難預料,我……不敢……

  駱鳳卿幽幽地道:「我求的只是你心靈上的方寸之地啊!難道你竟那麼吝嗇,那麼忍心!」

  武揚激動地道:「鳳卿,我……我不值得你如此……啊!」

  駱鳳卿道:「值不值得,我自己明白,現在,我只問你答不答應?」

  武揚柔聲道:「我答應你,鳳卿,你在我心中所占的份量,決不止那麼一點方寸之地。」

  駱鳳卿淒然一笑道:「謝謝你,武揚,有你這句話,我已經感到很滿足了……」

  少頃,武揚忽有所憶地問道:「鳳卿,你這解藥,是怎麼弄來的?」

  駱鳳卿漫應道:「是前兩天,駱陽鐘交給我保管的。」

  頓了頓,又笑著補充道:「他怕別人有通敵之嫌,所以才交我保管。」

  武揚身軀一震道:「那……不妥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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