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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那勁裝青年但覺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迸出一句四川話道:「俠魂,好!硬是要得!」

  俠魂先向勁裝青年報以會心的微笑,然後,目光移注枯竹老人,淡笑問道:「長孫老人家,還有甚麼疑問麼?」

  枯竹老人困惑地道:「你……不是已經護送天忌老兒等人,離開昭化了麼?」

  武揚笑道:「離開昭化了難道就不能再回來?」

  枯竹老人道:「老夫想不起你有什麼理由,再回昭化來?」

  武揚淡笑道:「我有沒有理由再回昭化來,似乎與旁人無關」

  微微一頓,正容接道:「長孫老人家,我有幾句逆耳之言,希望你能耐心地聽一聽。」

  枯竹老人道:「想向老夫遊說?」

  武揚接道:「雖然也可以說是『遊說』,但說它是『忠告』,應該比較更恰當一點!」

  枯竹老人漠然地道:「說吧!」

  武揚侃侃地接道:「你老人家過去頗負俠名,而且息影已久,何苦重出江湖,為虎作悵?」

  枯竹老人雙目中碧芒一問道:「你是教訓老夫?」

  武揚笑道:「不敢!方才我已聲明在先,這是『忠告』!」

  枯竹老人冷然一哂道:「諒你也不敢!」

  武揚微笑接道:「長孫老人家還沒有回答我的話哩!」

  枯付老人道:「燕雀焉知鴻鴿之志!」

  武揚還是安詳地一笑道:「長孫老人家,小可幼承庭訓,雖然頗具敬老尊賢的涵養,但對一些妄自尊大,抬舉不起來的人物……」

  枯竹老人冷然截口道:「住口!小子還好意思自詡『幼承庭訓』,老夫卻認為你是父母死得太早,武浩然又沒好好地管教你,才養成你這種狂妄自大的性格!」

  好傢伙!這不是明明罵武揚沒有教養麼!

  武揚這,本來是天生外柔內剛的性格,最近這一次滅門血案,對他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只因目前道消魔長,自己孤掌難鳴,為了要湔雪這滅門慘案的血海深仇,他不得不頑強地磨練自己,抑住他那剛強火爆、嫉惡如仇的性格,從事于暗中偵查仇蹤,爭取並團結一切祛魔衛道的力量,以期給予魔幫一個致命的打擊!

  所以,自慘案發生後的這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對他個人而言,無形中等於已增加了十年的人生閱歷了,因而性格方面,也比較溫和多了。

  可是,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之所以變成比較溫和,並非是根本改變,而不過是受環境所迫,不得不強以理智去抑制自己的感情而已!

  事實上,他那復仇的火焰,經常在胸臆中煎熬著,沸騰著,就像是一座暫時閉住的火山,隨時都有爆發的可能!如果有人去撩撥它,不論這撩撥的人是有心或無意,但一經爆炸開來,就不可收拾了!

  因此,枯竹老人的話聲才落,武揚已是眉宇間殺氣沸騰,目射寒芒地,「嗆」然拔出青龍寶劍,戟指著厲聲叱道:「不識抬舉的老混蛋!亮出兵刃來!」

  枯竹老人見勢不由暗中一凜,一面由腰間解下一根烏油油的奇異軟鞭,一面陰陰地笑道:「老夫已三十年沒動過這一根蛟筋軟鞭,令宵尊重你是武老兒的獨孫子,不能不破例一下了!」

  枯竹老人的這幾句話,平心而論,倒的確是由衷之言,不但不帶諷刺意味,而且,還多少有一點緩和起先那幾句太嫌過火之語的意思。

  可是,聽在仇火沸騰的武揚耳中,卻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尤其是那「武老兒」三個字,更使他腦海中湧起丹碧山莊那一幕屍骸狼藉的慘景,不由更是火上加油地一聲厲叱道:「老賊領死!」

  話出招隨,一出手就是左掌右劍,劍演萬流歸宗劍法中的「星河倒瀉」,掌發「浩然大八式」中的「正氣流形」,劍氣森森,掌風霍霍,以雷霆萬鈞之勢,向枯竹老人疾襲而至!

  枯竹老人手中軟鞭一揮,以數十年性命交修的內家真力,貫注在軟鞭之上,勁力千鈞,硬行將武揚的劍勢震偏,同時,鞭梢如具靈性似的如蛇飛舞,變幻莫測地纏向武揚的持劍右腕。

  左手「撥草尋蛇」,硬接硬架,一股陰寒至極的掌風,向武揚的左掌迎上,口中則冷笑一聲道:「小狗!你也見識一下真正的最高武學!」

  武揚心中微凜中,身形微側,沉腕撤劍,故做不敢硬接之狀,但實際上卻是微退複進,劍走輕靈,招演「日月經天」,掌後「雲龍乍現」,以比第一招更淩厲的威勢,揉身而進,同時口中大喝一聲:「老賊!這種不成氣候的三腳貓功夫,也敢自稱最高武學,我都為你覺得臉紅……」

  刹那之間,雙方已交換了五招。

  雙方的招式,都是不到一半,即撤招換式。

  武揚在內家真力方面,無法跟對方硬拚,自不得不如此避重就輕,以期乘機取勝。

  枯竹老人的蛟筋軟鞭,雖不畏兵刃,但武揚手中使的是足能斷金切玉的青龍寶劍,使他不能不有所顧忌,所以儘管他在內家真力上占了便宜,但一時之間,竟也不能搶佔先機。

  此時,那勁裝青年卻也與蔡舒達交上了手。

  蔡舒達那暗藏機關的寶劍已被武揚毀去,勁裝青年心無顧忌,儘管腿上曾受毒針之傷,但因救治及時,已不礙事,兼以在湔雪那毒針之恥的心情之下,手底下更是奇招迭出,殺得蔡舒達手忙腳亂地已亂了章法。

  武揚目光微掃之下,邊打邊揚聲說道:「呂兄,請留下活口,兄弟還有話要問他……」

  勁裝青年朗聲答道:「小弟遵命!」

  同時,枯竹老人陰惻惻地笑道:「小狗!還是當心你自己吧……」

  話未說完,鞭掌齊變。

  首先是左掌的陰寒掌勁中,陡地變成既腥且臭,令人難耐的惡劣氣息。

  武揚方自心凜駭地騰出左手將溫香玉納入口中,並揚聲急促地道:「解姑娘、呂兄,快搶佔上風位置……」

  真是說時遲,那時快!

  枯竹老人竟乘武揚心神微分之瞬間,陡然「嘿」地一聲冷笑:「小狗!給老夫躺下!」

  叱聲中,左掌奇腥難耐的勁氣如潮,向武揚兜頭罩下,右手蛟筋軟鞭,猛然一抖,那長達二丈四五的軟鞭,竟如游龍夭嬌似地,留成五道圓圈,將武揚連頭帶腳地一齊圈住。

  那五道圓圈,雖未曾將武揚裹緊,但留給他活動的範圍,卻也有限得很,而且,只要枯竹老人乘勢一收軟鞭,那麼武揚就真是非躺下不可了。

  也許是枯竹老人高估了自己那歹毒無比的「腐屍五毒掌」的威力,以為武揚吸進那掌風之後,愉無幸理!

  同時,也可能是顧忌武揚手中的寶劍,深恐他垂死掙扎時,傷了自己的寶貝兵刃。

  因此,枯竹老人那軟鞭所幻成的五道圓圈,竟巧妙地避開了武揚持劍的右手,以致當他志得意滿地高叫「小狗給老夫躺下」,並乘勢一收軟鞭時,卻不料武揚口中因含有專解百毒的溫香玉,根本就沒中毒,反而舌綻春雷地怒叱一聲:「老賊!留你不得!」

  刹那之間,但見青虹似靈蛇飛舞!因住武揚身外的蛟筋圓圈,紛紛寸斷,散落于武揚周圍的地面。

  枯竹老人驀覺手中一輕,心膽俱寒中,「不好」的念頭尚未轉完,青虹閃處,一條右臂已被齊肩削斷。

  緊接著,一聲慘嗥,血光迸射,枯竹老人那瘦長的身軀,已被攔腰斬成兩段。

  那與勁裝青年惡鬥中的蔡舒達,本就早已處於挨打的狀態中,枯竹老人臨死前的一聲慘嗥,嚇得他亡魂俱冒,心悸神搖中,勁裝青年一聲朗笑:「閣下,你『哥哥』已經報銷了!現在該臨到你了哩!」

  話出掌隨,一掌印向蔡舒達的前胸。

  「砰」地一聲,蔡舒達踉蹌地退出八尺,「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身軀也隨著搖搖欲倒。

  勁裝青年一個箭步,以手中長劍架住對方那搖搖欲倒的身形,扭頭向武揚笑道:「武兄,幸不辱命了……」

  話未說完,武揚陡地一聲大喝:「呂兄快躺!」

  勁裝青年聞聲警覺,身軀剛剛往後一仰,一蓬毒針,已由他的身上呼嘯而過。

  武揚於發聲示警時,業已飛身撲倒。

  勁裝青年自就地一滾,蔡舒達冷笑一聲:「好一個『懶騾打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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