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慕容美 > 怒馬香車 | 上頁 下頁
一九


  武揚離開安平客棧,思前想後,不勝慚愧之至,不過,總算還好,糊糊塗塗殺了一個人,幸未於生命中留下若何污點。

  現在,「孫」「錢」二名香主的身份已無利用價值,他於是將兩副入皮面具拋棄,重新化裝成一名中年落拓文士,開始經子午谷人川,那座神秘的魔宮既在川省境內,他只好入川一行了。

  子午谷全長六百里,快馬約四五日可達川陝交界之洋縣出谷口。

  五天之後,武揚出谷棄馬;徒步翻越米倉山。沿巴水乘船南下,到達川東重鎮平昌府。

  四川一省,地域廣大,魔宮究竟設在省內何處,武揚無從知道;不過。武揚對這一點站不著急,他準備先到川南四川唐家拜訪一下,眾所周知。四川唐家在用毒解毒方面、為天下武林一絕。

  這次丹碧山莊的中毒事件,是否有唐家參加,這是首先必須加以查明的。

  如有唐家一份,正好就從唐家身上開始追究,假使唐家對本案並不知情,那麼,就此向唐家請教一番,也是不無好處的。

  武揚到達平昌後,因沿途旅行勞頓。不得不在平昌先行休息幾天。

  這時已是臘月中旬。城中家家戶戶都在為迎接年節而忙碌,武揚家破人亡,客處異地,睹此情景,自不免分外感懷。

  他因一再傷心於酒中物。本已決定戒飲,現因感於愁懷難遣,不知不覺中,竟又登上一座酒樓。

  時下正值天寒地凍,一年中氣候最冷的季節,別的營業都進入半打烊狀態,唯有酒樓,一枝獨秀。

  酒樓正中生著一隻大火盆,很多酒客一幾一椅,靠在火。盆旁邊,一面自糾自飲,一兩大擺其龍門。

  武揚到達時,剛巧火盆旁邊還空著一個人的位置,於是,他老實不客氣的坐下去,點了兩份凍菜,一隻毛肚火鍋,外加半斤地道的大麯灑。

  喜歡喝幾杯的人,生性多半比較豁達,而武揚,人品不俗,衣著隨便,無論走到哪裡,現下這副外貌可說都是既不扎眼,亦不討嫌;所以武揚坐下去,那些先到酒客們僅朝他隨意飄了一眼,談笑繼續著,並未因而中斷。

  這時但見對面一個大胖子。咽下一塊水晶肚。又吞了一口熱酒,張嘴呵了一口辣氣,然後猛搖其肥大的腦袋道:「日他先人板板的,難,難,太難了。」

  左首一名削腮漢子咽了一口口水道:「哥子曖,話可不是這麼說的,難的確是難了點,要是哪個龜兒真有那麼一手,兩樣都弄對了頭,那時豈不安得兒逸?」

  接著,又有別的酒客參加意見,但說的都是地道川腔,武揚雖然也能聽清三四成,不過聽來頗為費些力。

  尤其令人納罕的是。那些傢伙只是口口聲聲喊「難」,卻無人說出難的是件什麼事。同時。聽眾人語氣。好似所謂「難」乃是一種「考試」,如果能夠「通過」。便會有無窮「好處」一般。

  武揚先還忍著。之後,三杯老酒下肚。實在憋不住了,於是老起臉皮向對面那個大胖子請問道:「老哥,諸位所談的一件事。能否見告?」

  那胖子見武揚操著外鄉口音,於是打起四川官活。儘量省去四川土語,為武揚說出一段頗有趣味的故事。

  簡單的說:有一家大戶人家在「招女婿」!

  不過。入贅的條件卻不簡單,也有一句話可以統而括之,應徵者必須「文武全才」!

  「文」「武」的標準如何呢?

  先說武:武須挽鐵弓,馭劣馬,刀槍劍棍四種兵刃且須熟識一項方為合格。

  本來,武的方面,以上這幾種要求並不算太難,這等於一名武舉子的必修之深,十名武舉子之中,至少也有七八人能夠辦得到。

  可是,麻煩的還在後面,文的一方面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當時的青年人,非文即武,文武兼修者,可說少之又少,縱有,也多偏一途,文事有成,武事則最多能夠上馬下馬,會幾乎健身拳劍而已;同樣的,一名武舉子能夠念順幾句「子程子曰」,或者一二篇「左傳春秋」也就算是了不起的了!

  而今,那戶人家偏偏要出一個新花樣。他家女兒芳名叫做「解笑雅」,因為那位未來的泰山大人便要未來的女婿,來個既像「行令」,又像「猜謎」般的「拆字嵌文」法。那就是說:「解」「笑」「雅」一名三分,字字均須當場舉以前人之「詩」「詞」「曲」各一句,或一首,那一句一首之中,就必須有「解」,有「笑」,有「雅」!

  那名大胖子好不容易將這段故事說完,最後反問武揚道:「哥子,你說這是不是如開胃?」

  武揚皺了皺眉笑著接口道:「那位千金怕是很美吧?」

  大胖子思索了一下道:「人,我是沒見過。不過,據見過一面的人說,一那女娃兒長得倒是滿那個的。可是,哥子,天涯十步有芳草,何況這是招贅,沒有能耐的,夠不上,有能耐的,卻又不一定願息,他老子這樣做法。豈非太過分了?」

  武揚笑了笑道:「據晚生另外猜想,這戶人家的家財必也相當可觀。」

  大胖子猛一拍腿道:「對了……」

  武揚聽得一愣道:「什麼對了?」

  大胖子連忙加以解釋道:「對,對,我忘了交代一點,你哥子猜對了,這位解大員外不但家財盈萬,據說還有幾樣稀世之寶,那些寶貝的那名稱,我兄弟一時也說不上來,只知道其中有塊什麼玉,聽說能辨百毒,能解百毒。乃無價之珍。該玉之來源。無人清楚,僅知這位解員外之先人原為武林中人,且與川南唐家有著極深淵源,就為了這塊什麼玉,川南唐家至今還不時有人來往。有人猜想,這塊什麼玉一定是棄之可惜,留著又怕招災,所以這才想到要招一名文武雙全的半子……」

  武揚心頭微微一動,於是胡作漫不經息的笑問道:「解府離此多遠。」

  大胖子當然不會想到面前這麼潦倒的義弱秀士會對這事動上腦筋,當下順手一指,擺擺下巴道:「那頭,最末一家,宅子最大的便是!」

  武揚默默記下方向。一面以他言岔開話題,又隨意閒扯了一通,聲稱有事待理,起身會賬,別過眾人,走出酒樓。

  武揚依大胖子指點,一直向街西頭走去。

  走完大街,果然看到一座宏敞無比的大莊院,院週邊有紅磚厚牆;莊前還建有一道過門,門分鐵柵獸環。居中一座高可三丈許的堡樓,平然一派閥閱世家之象。

  武場踏著積雪。走至堡樓下,仰臉喊道:「上面有人嗎?」

  一名山年漢聞聲探頭道:「做啥子?」

  武楊洪拱手道:「煩情通報,在下想拜訪解大員外。」

  那人遲疑了片刻道:「好,你等著!」

  接著,那人下堡人莊而去。不一會;兩名青衣少女披著風衣出現,兩女隔柵向武揚打量了一會,其中一名少女問道:「尊架何事要見員外?」

  武揚為難了,這種話如何措詞見?

  他想應徵?不是!那麼——武揚這時弄得很尷尬、另外那名少女見了,不禁掩口一笑,閃動著秋波道:「來應徵的,是嗎?」

  武揚無可奈何,只好紅著臉孔點了一下頭。

  先前那名少女立即說道:「試場不在這裡,這兒是本宅,任何人均不接見,請移架南門解氏賓館,去賓館登記編號,然後聽候通知。」

  武揚巴不得早點離開,連忙拱手道:「謝謝二位姑娘!」說著,匆匆轉身循原路回去。

  他隱約聽得身後二女在指點著:「你看這人怎麼樣?」

  「不錯,就是年紀大了點,而且也不像會武功的樣子。我看員外似乎得將這種辦法稍為改動一下才是……」

  「賓館」?「登記」?「編號」?「然後聽候通知」?

  武揚想著,不禁搖搖頭,他原就沒有多大興趣,現在幾乎連起先那點好奇,也給這種麻煩的手續打消了。

  武揚他在大街上隨意轉了一圈,看看天色還早,最後忽下決心道:「不管它,過去看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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