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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金菊那丫頭來回傳話,最後終於帶來了令人振奮的消息。「娘娘完全同意。」

  二更。大地一片沉寂。斷魂槍言五斤倚槍坐在黑暗中。他在默默等待。他知道桑情那女人既然答應來,就一定會來。如今,他既不願往壞處想,也不敢往好處想。總之,既來之,則安之。他既已於無意中闖進了這個秘密,無論是禍是福,他都必須繼續「深入」。江湖黑道上有至理名言:「怕死的人,往往死得更快!」

  不怕死雖然並不保證一定不死,但至少總比怕死的人多一個撈本的機會;生死存亡,往往就決定在這微妙的一念之間。同時,他敢說,當今武林中,無論黑白兩道,還沒有一個人武功高到能在惹了他斷魂槍言五斤之後可以不付任何代價。

  他沒等多久。卜。卜。輕輕兩聲指節叩門的聲音響過後,虛掩的石門緩緩開啟,一片銀白色的月光跟著溜了進來。踩在月光上的,是一雙美麗的繡花鞋。然後,月光又給慢慢的趕了出去,那雙繡花鞋則朝他這邊步步移近。斷魂槍言五斤仍然一動不動。他久坐黑暗中,目光已能適應。他看得很清楚,那女人是空著雙手一個人走進來的。從這女人先以叩門為號,以及進門後小心翼翼的步伐看來,到目前為止,事情顯然並不如他想像中的那麼嚴重而複雜。「言大俠?」

  「這裡。」

  她循聲轉正方向,慢慢摸過來,然後帶著一股幽幽的醉人香氣,在他身邊的床沿上坐下來。斷魂槍言五斤仍然一動不動。他不是個急色兒。雖然他生理上已起了很大的變化,一顆心也比平常跳快了幾近一倍,但是,他警告自己,絕不能因為美色當前,就忘了那些光彩奪目的寶石。他要這女人,也要寶石。如果他沉不住氣,亂了步驟,別說女人和寶石,最後能弄到一口白皮棺材躺躺,就很不錯了。

  這種客房儘管建築得厚實堅密,但並非像牢房那樣密不通風。石門兩邊,開有兩道小窗戶,窗格糊的是白棉紙,從裡面可以打開,在外面則摸觸不到。白棉紙是透光的。光度很弱。所以,這種房間一旦關上門窗,屋子裡就顯得很黑暗。但並非黑暗得伸手不見五指。桑情坐下後,兩人很久都沒有說話。萬事開頭難?又隔了片刻,桑情怯生生的以眼角斜斜溜了斷魂槍言五斤一眼,然後又再低下頭去,輕柔的道:「言大俠是先談正事兒?還是……」

  她沒有說完這句話。她用不著說完。只要選擇的字眼和時間恰當,很多不完整的句子,它的含義有時往往比完整的句子還要完整。像這種弦外之音,每個男人都該聽得懂。斷魂槍言五斤當然也不例外。如果換上了你是這位斷魂槍。處在這種情況之下,你會做什麼樣的選擇?

  斷魂槍言五斤作了跟絕大多數男人相同的選擇。他伸出右手,勾住她的腰肢,輕輕將她拉到自己的膝蓋上。他的左手仍然緊握著那根斷魂槍。這樣並不影響他的動作。他是個天生的左撇子,只要槍不離手,他隨時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應付任何倉猝的變化。他是個極其小心的人。雖然他已興奮得一顆心快要從胸膛中跳出來,卻仍然不忘戒備;在他必須使用另一根槍之前,這根斷魂槍絕不會離開他的左手!

  桑情沒有抗拒,因為這本來就是她的建議。她嬌軟的身軀立即塞滿他的懷抱。她可以聽到他的心跳聲。她的一顆心也跳得很厲害。男女間能憑觸覺聽到對方的心跳,那種美妙而充滿異樣刺激的感受,也許只有身歷其境的人才能領會得到。

  斷魂槍言五斤再也無法克制了。他低下頭去,兩片香軟發燙的紅唇已在等著他。他們摟成一團,慢慢倒下去。坐立的姿勢,在這種情況之下,是不可能維持太久的。她的衣鈕已被他微顫的右手摸索著全部解開。現在該輪到他解自己的了。他是左撇子,很多事情,都不是那只右手的責任。除非一切到此為止,他已不得不暫時放下他那根魂槍。他不能同時使用兩根槍。斷魂槍雖然離手,但仍在觸摸可及之處;只要一有風吹草動,他依然可以提槍騰身而起!

  門已掩上,房間裡沒有風;縱然有風吹來,房間裡也沒有可以供風吹動的草。從突然被推開的門口,像風一般吹進來的,是三把雪亮的飛刀!放下斷魂槍,準備使用銷魂槍的言五斤,剛剛褪去自己的下衣,正待跨馬挺槍叩關之際,身子底下已在開始呻吟的桑情,突然游魚似的,一下子滑了開去。三把飛刀,就是這當口射進來的!這顯然是一次默契良好的預謀。

  開頭時,斷魂槍言五斤不急,桑情也不急。言五斤不急,是想急而急不得,太急了可能要送掉老命。桑情不急,則是因為她熟悉男女間那種事的全部過程,那只是時間遲早之分,到了某種緊要關頭,她不愁言五斤不放下手上那根斷魂槍,她知道男人在進行這種事時,很少會放棄雙手的享受。所以她犧牲了部分色相。她的犧牲沒有白費。刷!刷!刷!三聲輕嘯,一聲慘呼。斷魂槍言五斤不知被飛刀射中了何處要害,只在床上打了一個滾,便告寂然氣絕。

  這位斷魂槍算得上是個聰明人。聰明的人,對事理經常都有一種正確的認識和判斷,就像他今夜處處提防桑情這女人一樣。但是,認識和判斷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一回事;這位斷魂槍為山九仞,最後終於還是走上了一條他盡量避免走的路子。他對他的兩根槍都極具信心,結果他的兩根槍都沒有能派上用場。

  ▼第八章 斷魂還魂

  石門被推開又被掩上,一個人含笑向床邊走了進來,走過來的這人,赫然竟是十人執行小組中,跟斷魂槍言五斤有過八拜之交的七絕飛刀百子男!桑情已從床上坐了起來。因為她的下衣也已褪去,如果不坐起來,實在很不雅觀。她本來可以趕緊拉過褻衣穿上,但她沒有這樣做。她沒有這樣做的原因,是不是因為嫌穿了再脫太麻煩?

  百子男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凝視著桑情以雙臂緊摟著的,如白玉般的膝蓋,呼吸突然變得粗重短促,雙目像是有火焰要噴射出來。他一聲不響,迅速解開腰帶,放下刀囊,脫去長褲。然後,他走上前去,將桑情推到,撥開後者雙腿,騰身而上。桑情全身放鬆,任其擺佈。這是不是他們早先約定了的酬謝方式?

  七絕飛刀百子男跟斷魂槍言五斤,年齡、武功、名氣,均在伯仲之間,論身材面貌,後者較前者尚要稍勝一籌。桑情這女人為什麼如此大費周章,一定要除去斷魂槍言五斤,而寧可接納這位七絕飛刀百子男?她選擇的根據是什麼?百子男興奮得全身戰抖,欲速不達,他不得不伸手去推桑情的手。桑情身軀輕輕扭動了一下,像是不肯。百子男埋下面孔,埋進了她的胸膛。「好心肝,求求妳。」

  他的嘴唇好像找著了什麼東西,語音含混不清:「求妳……幫……幫……快一點,快,快……」

  桑情被他求動了,她也做到了一個快字。她玉腕突然翻起,一刀戳下。刀尖從後腦勺戳進,百子男嘴巴一張,吐出了舌尖,也吐出一截刀尖!她躺下去時,刀已在手,她等待的,便是他埋下面孔的這個機會。她用的刀,便是百子男那三把飛刀之一。百子男平時常誇耀他的飛刀是如何的銳利,如今事實證明他說的話果然一點不假!

  桑情怕被鮮血濺上面孔,急忙推開百子男的屍首。可是,就在這個當口,一樁誰也想像不到的怪事情竟告發生。當桑情正想翻身起坐之際,床上人影一動,一條粗壯的身軀,突然取代了百子男的位置,又將她一下緊緊壓住!桑情這女人這一生中,也許還是第一次受到這種難以描述的大驚嚇。因為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如今壓在自己身上的這個男人,居然就是那位她和百子男都認為已經了帳了的斷魂槍言五斤!

  斷魂槍言五斤這時手上也握著一把刀。也是百子男的飛刀。百子男的三把飛刀,方才顯然都未能射中這位斷魂槍,結果反而被這位斷魂槍趁勢接住了其中一把。關於這一點,百子男若是泉下有知,應不致過份感覺意外。他應該知道他們是結拜兄弟,彼此都很清楚對方的武功路數,盟兄如果接不住盟弟的暗器,那才算是一個笑話。這是否就是磕頭拜把子的好處?

  桑情面孔蒼白,全身肌肉發冷。這位身兼天龍會主的英府未亡人,有生以來第一次真正的感到害怕了!她害怕的是並不是言五斤此刻手上的那把刀。她害怕的是,她已從肌膚的感觸上,發覺這位斷魂槍如今業已對她慾火全消。在這種情況之下,如果她的美色已對一個男人失去誘惑力,她還能憑什麼來挽回她的性命?她的一身武功也許並不在這位斷魂槍之下。可是,這裡不是武場,只是一張石床,言五斤手上那把刀,隨時都可以戳進她身軀上的任何部位,她根本沒有施展的機會。就算她捨得拚個同歸於盡,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言五斤緊壓著她,刀尖指著她的太陽穴,嘿嘿冷笑道:「妳今夜一共約來幾批人?後面還有沒有妳的援兵?」

  桑情閉上眼皮,一言不發。她還能說什麼?她不想發狠,也不會求饒;除此之外,無論她說什麼,都將只有自取其辱!她如今只剩下最後一個希望。她希望這位斷魂槍怒火稍稍平息之後,會突然想起天龍基地那座紅寶石礦。如果他想不起來,她會設法提醒他。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因為她如果立即提起這座紅寶石礦,便成了一種交換活命的條件,這位斷魂槍不是個容易對付的角色。他已經上過一次當,絕不會這麼快就忘了方纔的教訓。

  言五斤刀尖一挑,一條血線立刻沿桑情的面頰掛了下來。這位斷魂槍的報復,是緩慢而殘酷的。他覺得這是他該有的一種享受。任何以生命換來的享受,當然都不能結束得太匆促草率。他以右手蘸了一點血,塗在自己舌尖上,漬了幾下,又冷笑道:「妳能很快的便說服百子男聽命於妳,可見妳對男人頗有兩手,老子現在再給妳一個機會,妳是不是還有什麼新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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