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慕容美 > 快活林 | 上頁 下頁


  「他家裡人也不知情?」

  「他家裡人以為他跟我在一起。」

  楚不空皺眉道:「這件事實在越想越奇怪,江湖上傳說你們這對表兄弟從小一起長大,一向親如手足,按道理說,他無論想做什麼事,或是要到什麼地方去,都不該瞞著你才對。」

  應人喜喝了一大口酒,沒有開口。

  他不敢去接觸楚不空提到的這個問題,因為這正是他憂心如焚的原因。從小到大,無論什麼事,魯大器都沒有瞞過他。就算他在外面幹下了不敢讓他舅父母知道的事,他也會第一個知道。如果魯大器有事不讓他知道,只有一種情形。魯大器根本沒有通知他的機會!楚不空了解他的心情,也就沒有再就這個問題談下去。兩人對喝了幾口悶酒,楚不空蹙額苦思,過了一會兒,忽然精神一振道:「有了,我們可以去找一個人。」

  「找誰?」

  「巴二!」

  「巴二又是誰?」

  楚不空笑道:「一個人間事全懂,天上事懂一半的傢伙。」

  「這位巴二住什麼地方?」

  「湘陰。」

  「你認為從這位巴二口中,可以打聽到快活林的秘密?」

  楚不空愉快的笑著道:「如果連巴二也對這座快活林一無所知,那就連我也要對武林中是否有座快活林表示懷疑了。」

  應人喜和楚不空趕到湘陰,很快就找到了那位巴二爺。可惜他們來晚了八天。他們抵達時,巴府上下,一片戚容,正忙著為這位巴二爺做頭七。據說這位巴二爺是七天前的一個晚上,因飲酒過量,中風去世的。兩人愣在門外,半晌無言。應人喜輕輕嘆了口氣道:「我相信武林中有座快活林,大概是不會錯的了,我也相信這位巴二爺對快活林的種種內情,一定知道得不少。」

  他望著門口那塊寫著忌中的白紙牌,又嘆了口氣道:「他也許知道得太多了。」

  秋風蕭瑟。暮靄漸濃。楚不空立在秋風暮靄中呆呆的望著應人喜道:「現在怎麼辦?」

  應人喜苦笑道:「你說怎麼辦?碰上這種不如意事,你一向都以什麼方式排遣愁緒?」

  「我的方式只有一種。」

  「灌上幾杯?」

  「喝個爛醉。」

  「這是最沒出息的一種方式。」

  楚不空顯得有點失望:「你不想喝兩杯,那你想幹什麼?」

  應人喜道:「我說你沒出息,是因為你只提到了酒,並沒提到另一樣比酒更重要的事情。」

  楚不空眨眨眼皮,忽然打了自己一耳光,笑道:「對,對,我錯了。走,走,我曉得這兒有個好地方。」

  「等一等。」

  「等誰?」

  「我們不該就這樣來了就走。」

  應人喜目光又投向那塊寫著忌中的白紙牌:「我們應該進去送個份子,拈一炷香,行上一禮,才是做人的道理,你說對不對?」

  他們找去喝酒的地方是香雲閣。楚不空的描述一點也不誇張,香雲閣的確是個好地方,甚至比楚不空說的還要好。深廣的庭院,曲折迴廊。精緻的餚饌。醇冽的美酒。絲竹幽細,笑語輕柔。僕婦笑臉迎人,姑娘們氣質優雅,令人身臨其境,有身置廣寒宮之感。陪他們喝酒的兩位姑娘,一個名叫纖娘,一個名叫金珠。這兩位姑娘人如其名,一個纖巧可人,一個豐潤如珠。她們都是楚不空以識途老馬的姿態從群芳中指名挑選出來的。

  雙姝不僅姿色出眾,酒量也不錯。楚不空儘管在離開風沙鎮後,半路上已將儀容大加修飾,衣服也換了一套新的,但是,江山好改,本性難移,言談舉止之間,仍是粗漢一個。他一邊摟著金珠上下其手,一邊不停的大口喝酒,好像不這樣蠻幹一通,就撈不回老本似的。

  楚不空道:「遇上好酒,就要這麼個喝法。」

  應人喜道:「不管腸胃受不受得了?」

  楚不空哼哼道:「別的事我不敢誇口,談到喝酒,你們只夠資格站在一邊看!」

  他的酒量果然值得自豪,他喝的酒,的確比應人喜跟兩名姑娘喝的加起來還要多得多。金珠勸他少喝一點,他不但不聽,反而愈喝愈凶。結果,他終於完成他的壯舉─連人帶椅,堂皇栽倒。應人喜樂不可支,哈哈大笑道:「好酒量,好酒量,能交到一個有這種好酒量的朋友,真是光榮之至!」

  纖娘輕輕扯了他一把道:「應爺,您也少喝一點,奴家瞧您也差不多了。」

  「我?嘿嘿!我喝給你看。」

  應人喜大笑舉杯:「真正會喝酒的人,絕不會誇稱自己酒量好,就像我這樣,只喝不吹。」

  咕嚕嚕,一飲而盡,果然喝得很豪爽。只不過這杯酒他實際上只喝了半杯,還有一半則全潑在衣襟上。

  纖娘一面替他拭著衣襟,一面抱怨道:「你瞧,要您少喝一點,您偏不聽!」

  應人喜揚著空杯,仔細端詳,忽然點頭笑道:「我知道原因了,這完全是位置的問題。」

  纖娘道:「什麼位置?」

  應人喜噴了口酒氣,搖晃著身子道:「位置也者,就是……就是……酒杯跟嘴,沒有……對……準……」

  接著,酒杯掉落,打在瓷盤上,咯咯一聲,杯盤齊碎。杯子離手,人也倒了下去。應人喜剛剛醉倒,門口燈光一暗,一名年約五十餘歲,臉孔浮腫,目光陰鷙,身穿青緞團花長袍的中年人,立即含笑捋髯掀簾而入。看到這個身穿青緞團花長袍的老人進來,纖娘和金珠的臉色都不禁微微一變。纖娘連忙起身福了一福,道:「我們姐妹倆都沒忘記大人的吩咐,只是一直找不到機會,他們都是自己喝醉的。」

  金珠也福了一福,道:「他們今晚好像都很高興,喝起酒來,就像喝水一樣,根本用不著我們動手腳。」

  青袍人冷笑道:「他們剛幹了一大票,當然應該高興。」

  纖娘道:「這兩人真是兩名積案如山的飛賊?」

  青袍人道:「如果不是普通衙役拏他們不住,本大人又何必使用這種非常手段。」

  金珠瑟縮地道:「他們都醉倒了,該不會胡亂傷人了吧?」

  青袍人道:「妳們以為他們是真的喝多了,才醉成這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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