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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謊劍客等病青年背影於街角消失,愣在那裡,好半晌之後,方纔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啊了一聲,急急走去雙冠身邊連連打躬賠不是道:「小弟罪該萬死,務望——」

  不學書生掙扎著爬起來,咬牙罵道:「去你媽的!」

  謊劍客搓手不安地道:「這個,唉唉——」

  謊劍客正在左右為難之際,身後忽然有人招呼道:「這兒發生什麼事?徐兄。」

  謊劍客回頭一看,招呼者不是別人,正是那名武姓紫衣少年。武姓紫衣少年在右手指縫間尚夾著一枝墨筆,似是寫信中途忽給吵鬧聲所驚動一般。謊劍客看到紫衣少年,就如遇著救星似的;這名紫衣少年一身武功他已見識過,雙冠既然不肯原諒他,惟今之計,他只有掉過頭來努力巴結這名紫衣少年了。

  因此,謊劍客立即丟下雙冠不管,擠出人群,遙應道:「太精采了,可惜武兄錯過機會——」

  紫衣少年將手中墨筆揮了一下道:「小弟出來也不算得太遲,只不過前面人多,站在後面沒有完全看清楚而已,剛纔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謊劍客微微一怔,暗忖道:「那麼,剛纔我那副——他有沒有看到呢?」

  於是,他試著探問道:「哦,這個小弟倒未留意,武兄出來多久了?」

  紫衣少年皺了皺眉頭道:「小弟出來時,只看到一名病容滿臉的破衣青年向徐兄含笑招呼,之後,徐兄走過去,由於人群擋著,小弟看不到什麼,僅聽得一陣劈劈啪啪響,似乎有人在挨耳光,莫非徐兄在教訓什麼人不成?」

  這一下,謊劍客可神氣了。

  他傲然一昂臉,側目問道:「武兄認得那青年嗎?」

  紫衣少年搖搖頭道:「面生得很。」

  謊劍客又問道:「黑水雙冠呢?」

  紫衣少年點點頭道:「這等有名人物當然聽說過。」

  謊劍客打鼻管嗤了一聲道:「有名個屁!雙冠加起來還抵不上人家一根指頭呢!可惜老弟還是遲了一步,喝,那一招實在精采透了!出招之先,完全交代明白,結果,雙冠依然招架無力,雙雙踣地!」

  紫衣少年有點迷惑道:「最後怎麼又——」

  謊劍客不勝感動地喟嘆道:「剛纔那位老弟在做人方面,說來實在使人佩服,他早知道小弟跟雙寇有著過節兒,只因身份攸關,一直不屑於親自動手,遂藉這次現成的機會,敦促小弟過去平平氣,小弟情不可卻,這才勉為其難,咳——」

  紫衣少年點點頭,信口道:「剛纔那位少年是誰?」

  謊劍客一呆,脫口道:「這個——啊——噢——什麼?你連最近武林中這麼有名的一位後起之秀都沒有聽人提到過?」

  紫衣少年也是一呆道:「莫非竟是那位剛於江湖上露臉不久,一身武功據說卻已達神化之境的什麼『劍簫書生』不成?」

  謊劍客將「劍簫書生」四字在心中連背兩遍,這才深深噓出一口氣,緩緩點頭道:「這還差不多,假如說,你竟連這麼一位新秀的名號都不知道,那就怪了。」

  紫衣少年道:「管他什麼書生,菜都快冷了,我們還是進去喝我們的酒吧。」

  謊劍客目望大街遠處雙冠一顛一跛的背影,忽然說道:「武兄,先進去如何?小弟,咳,想去那邊鐵店看看有沒有合適的馬刺,去去就來,快得很。」

  紫衣少年點頭道:「好的,徐兄快去快來就是了。」

  謊劍客等紫衣少年走入店內,飛步追上雙冠清清喉嚨正容道:「儘管兩兄不諒,小弟仍得將話說清楚,『劍簫書生』——咳,就是剛纔那位小老弟——這位小老弟最近在武林中的名望,以及他小老弟那一身武功,這些,兩位當然不會沒有耳聞,是的,小弟承認,他小老弟跟我言淨言某人說起來有點親戚關係,但是,今天的情形不同,平心而論,今天是錯在兩兄,小弟雖與兩兄私交逾常,但無論如何總不能明著為朋友而與自己的中表翻臉,這是人之常情,小弟言盡於此,至於聽不聽得進,那是兩兄的事。」

  謊劍客說完,心中頓感舒暢不少,當下昂然一抱拳,轉身便待走開。

  不學書生雙目一睜,痛苦地喘著道:「劍簫書生?」

  不學書生的訝異神情看在謊劍客眼裡,使得謊劍客份外感到得意,他故意裝得很平淡道:「是的,『三拳服流星』,『八掌退血屠』這種僅憑兩仗成名的方式,自不免多少帶點僥倖意味,兩位沒有親眼看到,僅憑耳聞自然無法心服,不過,事實上我們這小老弟——」

  一名彪形大漢本已自三人身邊走過,這時忽然停步轉身,翻起一雙凶光閃閃的眼球道:「『血屠』怎麼樣?」

  謊劍客看清來人面目之下,不由得魂飛魄散,幾乎當場暈倒。

  走得夜路多,難免要遇鬼!原來眼前這位問話者不是別個,正是如假包換的血屠夫包斧!

  雙冠臉色一變,悄悄溜開了,血屠夫因為只將注意放在謊劍客一人身上,是以未介意雙冠之去留。

  謊劍客見雙冠走開,神魂方為之稍定,他心想:管它的,自己命要緊,不問三七二十一,先找個替死鬼再說!

  於是,他忙賠笑臉道:「原來是包老前輩——」

  血屠夫不耐煩道:「少嚕嗦了,血屠怎麼樣?快說!」

  謊劍客聽出這位魔頭剛纔並未將話聽清,再加上兩個活證人這時也已離場,因而壯起膽子,擺出看家本領,一本正經地說道:「晚輩正在說著呢!說來真是可笑得緊。大前天,晚輩從洛陽來,走到渲關附近,忽然碰上一個狂小子,別看這小子人生得蠻清秀,吹起牛來可真嚇壞人。您道這小子怎麼說?他說:什麼十三奇不十三奇,哼,這批老傢伙早過時啦!尤其是提到流星拳和您老,這小子更是不放在眼裡,他說,只要有一天,這批老東西被他遇上,他不一個個將之打得落花流水才怪!」

  血屠夫雙目噴火,切齒悶吼不已,當下暴起額筋注目道:「此子現在何處?」

  謊劍客返身一指道:「就在那邊店中,穿一件——」

  謊劍客言下之意,本是想將那名紫衣少年外形描繪清楚,好叫血屠夫自己找過去,詎知血屠夫並沒有如此簡單,此刻伸手一攔道:「走,咱們一起去。」

  謊劍客心中叫苦,表面卻不得不裝出甚為高興的樣子連連點頭道:「當然,當然,這種狂小子不教訓教訓他還得了,晚輩跟他走在一起,正是為了絆住這小子——」

  來到酒店門外,謊劍客搶出一步,向店內高聲叫道:「喂,武老弟,你不是一直要想會五行十三奇中的人物麼?現在十三奇中的包老前輩來啦。」

  店中此刻這位紫衣少年是誰,自是毋須交代的了。

  這時,文束玉一人坐在那裡,心中正在奇怪謊劍客何以一去這麼久,耳聽謊劍客如此一叫,抬頭又見血屠夫真的跟在後面,不禁甚為詫異道:「我說要會——」

  謊劍客搶著冷笑道:「老弟啊,不是我言某人批評你老弟一句,一個人年紀輕輕的,最該注意的便是,第一不能狂,第二不能吹,當時小弟怎麼勸你來著?現在好啦,包老前輩人在這裡,你老弟自己解釋吧!不過,嘿嘿,小弟就擔心以包老前輩這種爽直性格也許不耐煩聽你的啦!」

  血屠夫包斧武功雖然猛冠一代,人卻是標準草包一個,這時他給謊劍客一抬一燒,果然衝著文束玉瞠目甩頭道:「走,到外面去!」

  直到這時候,文束玉才知道自己又做了一件傻事。

  先前不知道對方是誰,暫且不去說它,後來既然弄清此君就是無絕七客中的謊劍客,他就不該繼續周旋下去,現在,他果然給這位謊名滿天下的武林小人出賣了。

  文束玉一聲不響,緩緩自座中起立,走出酒店,於街心站定後,才向血屠夫抬頭平靜地問道:「在下可以說一句話嗎?」

  血屠夫氣吼吼的暴聲道:「你小子還有什麼可說的?」

  文束玉手朝謊劍客一指道:「前輩有沒有想想這位朋友的外號叫什麼?」

  血屠夫果然為之一怔。

  文束玉緊接著說道:「這位朋友,他適才是自稱『言某人』,但他先前卻說他姓『徐』!他又說五臺『普渡上人』是他的師叔,『普渡上人』真的是他的師叔嗎?現在,這些都不談。雖然在下也不清楚他在前輩面前究竟說了些什麼,不過,在下卻想提醒前輩一句:以前輩在武林中身份之高,最後卻聽信了一名謊大王的話,一旦傳出去,恐怕不怎麼中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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