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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那位九全後人在台階上,高高搖著手中那封書函,興奮地說道:「這裡是一位署名文公達者剛剛著人送到的一封信,信係奉致諸君者,現在,請大家肅靜,由黃某人為大家宣讀內容!」

  僅僅一聲「文公達」,滿院即為之鴉雀無聲!

  天機道長輕輕一唔,好像也很意外,接著,他也就跟其他人一樣,屏息注目,靜待台階上那位九全後人進一步宣讀來信內容。

  台階上那位九全後人見眾人業已肅靜無譁,於是展開一張信箋,就著月色高照朗讀道:「金谷寶圖如所周知,現存公達處。公達保有此圖,原係秉承九全老人遺志,體上天好生之德,擬擇賢者贈之,冀承受者能傚法先人,樹範當世,造福天下,不意公達一時失慎,以致寶圖一度流落匪人之手,消息也就因而輾轉外露。時至今日,對此圖覬覦者日益其伙,近日禍延九全老人之遺族,人心不古,一至於斯,不勝浩嘆!茲者諸君既不惜以身殉利,公達不肖,夫復何言!推原圖僅有一份,翻印頗費時日,現公達已請匠人大量複製中,謹計期於本年七夕之日,願諸君再集岳陽樓,屆期當可人手一份。交出寶圖,余資已盡,為禍為福,各付天命!文公達謹識。」

  九全後人大聲念完,那位仙猿羅天甫第一個長嘯飛身而去。

  流星拳趕上屋頂大喝道:「別跑,咱們還沒完——」

  可是,那位仙猿連理也不理,嘯聲由近而遠,剎時於夜空消失不聞。

  很顯然的,這在天龍幫而言,是個大喜訊。如對金谷藏寶公開爭取,個人出面自不如團體來得有力量,再以團體來說,當今各大門派,包括門人遍天下的丐幫在內,又能有那一幫,那一派,可與該幫今天之實力相提並論?仙猿得著這等好消息,自然忍不住要飛馬返報了。

  緊接著,其餘的武林人物亦紛紛作鳥獸散,最後,天機道長輕輕一嘆,向文束玉擺擺頭道:「我們也走吧。」

  文束玉如從夢中驚醒,他隨天機道長走出莊外,定了定神,向道長問道:「我們今晚來這裡,是不是另有目的?」

  天機道長仰望滿天星斗,一邊向前走,一邊點頭答道:「是的,為了恢復你這一身武功,貧道今晚想來這裡等個人,此人雖非歧黃名手,但貧道相信,他在這方面一定會有他的辦法,可惜得很,此人今晚竟沒有來。」

  文束玉接著問道:「此人說過今晚要來嗎?」

  天機道長搖搖頭道:「沒有。不過,依貧道估計,他今晚應該會出席這次聚會才對,此人之缺席,實出貧道意料之外。」

  文束玉緊接著說道:「既然有這麼個人——」他本想說:既然有這麼個人,他不來,就由晚輩登門求教也不妨呀!不意一語未竟,迎面大道上,突於星月下如飛一般奔來一條身形。

  天機道長輕輕一哦,登時停下腳步。

  雖然來人尚在十數丈之外,然而,文束玉心頭一緊,已知來者是誰!那一身火紅勁裝是個不移的標識,來的顯係五月花夏紅雲無疑!

  近前一看,果然不錯。五月花夏紅雲可能跑得太急的關係,停下之後,尚在按胸不住喘息。

  她向道長沒頭沒腦的端著氣問道:「散了嗎?」

  無機道長點點頭,同時笑了笑說道:「令師叫你來的麼?為什麼跟芬芬和玉梅脫了節?」

  夏紅雲彷佛沒有聽見,又問道:「那麼——您有沒有看到了公達伯伯。-」

  無機道長搖搖頭道:「文公達今晚本人沒有到場,只差人送來一封信,說是那幅金谷原圖將當眾公開於天下,日期計在七月七,地點是岳陽樓!」

  夏紅雲跺足發急道:「我不是要找文伯伯!」

  天機道長嘆了一下道:「你剛纔不是在明明問貧道有沒有看到文公達麼?」

  夏紅雲臉孔微微一紅道:「晚輩是——是問您——有沒有看到文伯伯他那位公子,晚輩無緣無故的幹什麼我文伯伯。」

  天機道長微微一笑,正待要說什麼時,忽然目光一直,訝然道:「什麼,文公達原來有兒子?多大了?」

  夏紅雲顯得甚為失望道:「那麼您準是沒有看到他了!」

  頓了頓,方纔接著說道:「他名字叫文束玉,今年大概十八歲,生得與文伯伯一模一樣,您要是見到他,一定會認出來的。」

  天機道長默默不語,好半晌,這才喃喃自語道:「文公達真是個怪人,他當年一結婚,便像換了個人似的,整天伴著新婚夫人,一年之中難得出門一次,什麼時候生了兒子,連我們這些好友都不知道,真不清楚這位老弟到底在弄什麼玄虛——」

  天機道長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忽向夏紅雲抬頭問道:「那孩子會不會武功?」

  夏紅雲點點頭道:「會一點。」

  天機道長一吭道:「只——只會一點點。」

  夏紅雲皺眉道:「是的,晚輩第一次遇見他,是在長安鏢局門口,那時他明明看到雙獅鏢局中兩個鏢師在受包斧那兩個惡徒欺凌,卻在一旁空自發急,一點辦法沒有,之後,在徐州,再度遇上,情形比較好些,但如以他身為斷腸簫之子的標準來說,仍然差得太遠,晚輩始終不便追問,不知道是文伯伯沒有好好傳授,還是他自己沒有痛下苦功之故。」

  天機道長點點頭道:「這裡面一定有原因,別的不談,就拿這次金谷寶藏來說吧,他文公達如果有意讓他這位公子繼承衣缽,金銀財寶和那瓶大還丹固可不必據為己有,但至少也該將本身之『斷腸三十六式』,以及金谷中那部九全秘笈和那支解語劍取出來傳給自己的兒子才對。可是,而今他竟宣稱要將寶藏公開,毫不為他文氏一脈著想,對了,且慢——喂,三丫頭,我問你,這會不會是為了那孩子資質太差,不堪造就?」

  夏紅雲氣鼓鼓的哼了一聲道:「文公達的看法也許如此,不過,如他文公達真有這種想法,那麼他師父當初就不該收他文公達為徒!老實說,就晚輩之觀察,無論從那一方面來看,他這個做老子的都不見得就比兒子強多少!」

  無機道長雙眉緊皺道:「那就怪了——」

  夏紅雲四下望了望說道:「晚輩還想到另外幾個地方——去-轉一轉——前輩請便罷。」

  天機道長笑道:「你丫頭最愛吃君山的石榴,不去貧道那裡一快朵頤麼?」

  夏紅雲赧然一笑道:「不去了,留待明年吃個雙份也一樣。」說著又是一笑,轉身飛步而去。

  ▼第十九章 劫後餘生東山起

  天機道長目送夏紅雲背影消失,回頭招呼文束玉繼續前行。

  在天機道長和文束玉走後不久,左後方河堤下面的陰暗處,一人悄聲向另一人說道:「我說咱們上當了吧。」

  另一人恨聲接著道:「傳出去真是丟人!鼎鼎大名的黑水雙冠,居然在岳陽樓前被一名喪失武功的臭小子拿話唬得不敢動彈,明天不將那小子揍個半死,我司徒營誓不為人!」

  回到清真道觀中,已是三更將盡,天機道長命道僮取得兩封銀子交給文束玉道:「這個老弟收下作盤川,另外,貧道想告訴老弟幾句話,此去東南行,過了萍鄉,有座武功山,武功山腳下,有座善化佛寺,寺裡有一名法號大智的老和尚,他與今晚我們等候未至的那人為友,貧道與那人是方外至交,我們要等的那個人,四海為家,萍蹤無定,誰也沒法主動與其取得聯絡,不過,此人每年必至這座善化寺一二次,來向這位大智和尚探究佛理,你現在去,不必說出係受貧道指點,可向寺中自薦為佣,或於禪寺附近住下,如見有一名儀表脫俗中年儒士前來該寺作客,十九即屬斯人無疑,那時候,如何開口求醫,你不妨斟酌著辦,能否達到目的,一切就看你的機智和造化了。」

  天機道長停了一下,接著說道:「都因為老弟日間說過,只要有一線生機,將不惜為它走遍天涯,貧道見你毅力可佳,這才指你這條明路,一年之中,機會只有一二次,這需要很大的勇氣忍耐和等待,而且,就是等到了,還不一定能成功,所以,貧道這樣說,只能算做一項建議,值不值得這樣做,仍須你老弟自己決定!」

  文束玉推開銀封道:「感謝前輩指點迷津,晚輩年紀還輕,只要新生有望,就是白等個一二年,仍比無聲無息與草木同朽強得多,所以,晚輩決定明天一早就上路。銀子晚輩身上還有不少,如果省吃儉用,儘夠一年花費,晚輩不敢領受!」

  天機道長似乎深知文束玉有著一副倔強的性格,當下亦不相強,站起身來道:「那麼貧道不陪了,今夜你可以就在這裡歇下,祝你好運,如果健康恢復,不妨再來君山盤桓!」

  文束玉送出無機道長,由於心情激動,一夜未能成眠。天機道長自始至終沒有盤問他的詳細身世和姓名,他這樣做,純出一片惻隱之心,不計成敗,不為名利,惟其如此,乃益見其至誠可貴!文束玉思忖:他若能恢復一身武功,他要報答的,而最好的報答方式,便是仿效道長這樣隨時隨地施助於他人。

  第二天一早,文束玉開始再向平江、創陽方面出發。

  他因真氣不暢,耳目自不若往日聰敏,所以,出城不久,黑水雙冠便跟來身後,他卻始終毫無所覺。

  在身後,不學書生司徒營比劃著,主張馬上動手,四全秀士則認為離城太近,萬一驚動了無機道長可不是好玩的。

  這樣一直拖到巳牌時分,文束玉正沿著淚羅江支流埋頭前行之際,身後忽然有人陰聲嘿嘿道:「朋友,這麼熱的天氣何必趕得如此急?歇歇吧!」

  文束玉給嚇了一大跳,轉過身來一看,不禁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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