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慕容美 > 解語劍 | 上頁 下頁 |
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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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名華服少年之所以控轡緩策,似是為了欣賞古道兩邊的蠻荒野景,這時只見其中一名年事較輕者扭頭大聲道:「大哥,我可真的熬不住啦,你大哥想想,一連三天,不但酒沒有一口喝的,甚至連個像樣的女人也沒有見到過,什麼桃花紅、李花白,那全是一些窮小子們沒錢上酒家,聊以自慰的玩意兒,咱們既不會填詞,又不會做詩,何苦也跟著受這種空心罪?」 另外那名年事稍長者點點頭道:「是的——愚兄也有點乏味了——」 兩兄弟說著,正待揮鞭趕向石柱之際,身後來路上忽然傳來一片急蹄,主僕三人一怔神,不約而同地一致於馬上轉過身來。 遠處沙塵飛揚中,來人約在八九騎之間,來騎馳近,漸漸可以看出跑在最前面的是個鷹鼻老者,後面八騎則是八名肥瘦不一、生相各異的勁裝中年漢子,在看清來人們面目之後,那名年事稍長的華服少年不禁咦了一聲道:「這來的不是計老兒手下的九鼠麼?」 那名年事較輕者皺眉道:「那麼前面這個老傢伙又是誰?」 年事稍長者搖頭道:「眼生得很,既非九鼠之一,又非百穴幻狐曹澤林曹老兒。」 兩兄弟對答至此,來騎業已來至三丈之內,為首那名鷹鼻老者於馬上抬頭之下,也不禁發出一聲驚咦,倏而將坐騎一把帶住。普通人緊急收緩,坐騎負痛,總止不住要在原地旋溜一圈;但這名鷹鼻老者在雙手一勒之下,那匹疾馳中的健馬竟然只是將馬頭一昂,前蹄舉了舉便於當場屹然停定。後面八騎見多疑劍客吳少安勒住坐騎,便也相將一一帶韁停下。 八鼠對多疑劍客吳少安顯然相當畏服,他們在停定後雖已認出前面道中出現的是五臺花花公子錢家兄弟,但卻無人有甚表示。「大花」和「二花」見八鼠忽然對他們兄弟倆如此不敬,不由得心頭均是一陣不快。 二花哼了一聲向大花說道:「這批傢伙莫非是看中咱們小錢身上那一袋財貨吧?」 大花目注多疑劍客微微點頭道:「大有可能,尤其前面這個傢伙的一雙賊眼閃灼不定,看來定非善類。」 多疑劍客給罵得一愣一愣的,發作不好,不發作也不好,同時,多疑劍客此刻心中還存在著另一個疑團,就是三天前在巴東,他與昏鼠均判定那二名差人定屬玩世不恭的五臺花花公子錢家兄弟所飾扮,而最後那二名差人也以花花公子錢家兄弟自居,口吻與態度,均無破綻可尋。可是,三天來,他們一行九騎馬不停蹄,一路上一點都沒有耽擱,最後怎麼反給這對寶貝兄弟走在前頭的呢? 多疑劍客越想越不對勁,五臺錢家兄弟只有一對,如果錢家兄弟是人而不是神,那麼,日前那對差人便屬冒充無疑了。 生性多疑之人,氣量多半狹窄,由於日前那對差人冒充錢家兄弟全出於他跟昏鼠自作聰明所致。所以,多疑劍客現在想起來,心中不由得分外慚恨。多疑劍客這廂因心神旁馳之故,臉色上便不免透著幾分陰晴不定,這種神情瞧在「大花」和「二花」眼中,兩兄弟益發以為這個鷹鼻老傢伙,是在打他們書僮身上那袋金銀財貨的歪主意。 二花性子較為毛躁,這時有點按捺不住,又向大花進言道:「古人說得好:『先下手者為強,後下手遭殃!』大哥,依小弟之意,與其等這批傢伙發動,倒不如由咱們哥兒倆先來『驚雷不及掩耳』,說不定還能在這批傢伙身上刮點小小油水——」 大花點頭道:「賢弟之言甚為有理,語云,非不能也,乃有所不為也,既然情勢如此,咱們為之可也!」 一對寶貝兄弟口中雖在說著什麼「驚雷不及掩耳」,行動上卻仍然是慢吞吞的,這會兒,協議既定,兩兄弟方纔不慌不忙的分別摸向背後那隻判官筆囊。 多疑劍客深知這對寶貝兄弟言行雖荒誕,手底下可一點也不含糊,這時不敢怠慢,連忙於馬上一抱拳,高聲說道:「兩位錢老弟且慢——」 二花一怔道:「什麼,這老傢伙居然也知道咱們兄弟姓錢?」 大花微微側臉道:「這老傢伙怎麼稱呼咱們『老弟』?老二,你先上去問問這老鬼,問他是什麼東西!」 多疑劍客雖給兩兄弟左一聲老傢伙,右一聲老鬼的罵得滿頭是火,但他自知怪不了別人家,因為自己現在的並非本來面目,當下為了耳根清淨,同時為了避免繼續誤會下去起見,急忙抱拳道:「兩位錢兄別誤會,小弟也不是外人——」 二花嘿嘿一笑道:「他媽的,不是『外人』,難道還會是咱們的『內人』不成?」 多疑劍客連忙接下去道:「小弟邛崍吳少安是也!」 多疑劍客光口說還不算,同時伸手去扯下臉上那副精工巧製的人皮面具,現出一張白白的面孔。 現出本來面目的多疑劍客吳少安,看上去約莫三十出頭,四十不到,臉色於白淨中稍稍透著一絲灰青,唯一沒有變動的便是那雙眼神,仍然與先前一般閃滾不定。 二花又是一怔道:「原來是——」 大花哼了一聲道:「標準的投機分子!咱們不怕事,他便以本來面目套交情,如咱們稍稍露怯意,他媽的肯這樣做才怪!」 二花立表贊同道:「是的,他姓吳的要如果沒存壞心,也不會等到現在才以本來面目相見了。」 多疑劍客深知這對寶貝兄弟一旦發起脾氣來,簡直無理可喻,這時見正面無法解釋,乃轉而想先將巴東那對差人的問題弄弄清楚,於是勉強賠著笑臉道:「日前在巴東,兩位老弟,咳——」 大花和二花一聽多疑劍客提及巴東兩字,兩兄弟臉色均不禁同時一變。 原來二兄弟日前確曾打巴東經過,由於一時發狂,且曾於巴東北門外幹下一件不可告人的醜事,兩兄弟素知這名多疑劍客輕功為當今一絕,還以為他們那件逼污民婦的醜行業已落入此君眼中,因而疑及多疑劍客這樣說話可能是種要挾。兩兄弟於老羞之餘,立自布囊中分別拔出一支純金判官筆。 二花叫道:「老大,你宰這姓吳的小子,我來捉老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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